“我说,这位军官,”沈从简朝一边“虎视眈眈”盯着两兄弟不放的军官笑了笑,无奈道:“能不能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好好地跟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说说清楚?”
军官快速地打量了一番一个泪流满面一个气定神闲的两兄弟,视线在两人的衣摆周围逡巡了一下,似乎确定了不会有什么杀伤性武器藏在单薄的衣物下,这才点点头,简短地道:“可以。”
沈从简抓着弟弟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萧辰手底下出来的人,果然和萧辰都是一般惹人厌烦的作风。
将两人带到一间空的办公室,军官反手带上了门,将兄弟两人留在了仅有一桌两椅的狭窄空间里。
沈从戎微仰着泪痕未干的脸,听着沈从简将桩桩件件娓娓道来。
沈从简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
沈从戎却听得几乎痴了。
大致将前后因果讲了个清楚,沈从简习惯性地用手往桌角一捞,没能捞到惯常喝的咖啡杯,又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洁白,有些腻烦地搓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我能申请抽支烟么?”他提声朝门外喊道,很快就传来了一句短而有力的回复。
“不能。”
沈从简遗憾地咂咂嘴。
他曲起手指,在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弟弟面前打了个响指:“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沈从戎嘶声道。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曾经信赖的一切都被颠覆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都是编出来诓骗我的”,但沈从简歪头笑着的模样却告诉他,他听到的这些与荒诞剧没有什么两样的桩桩件件都是事实——
“真的是真的。”
沈从简百无聊赖地摘下他的手表轻轻叩动上面的钻石表面,似乎全然不在意他简短到冷漠的字句会给弟弟造成怎样的冲击。
“可是……”
沈从戎费力地清了清嗓子。
“父亲不会是这样的人的,他不是……”
“他是。”沈从简皱了皱眉:“只不过我和大哥都是他的棋子,他的工具,你的运气好一点,他还心疼你。哦不对,他估计还指着你娶了梅……梅什么,那个梅家的孙女,给他挣钱呢。”
“我就算娶她,也不会要她梅家分毫的!”沈从戎立刻反驳道。
“老头子可不一定这么想。”沈从简将手表抛起又接住:“她还跟爸有……咳,总之,你就算不要,他也会拿到……喂!”
沈从戎已经跪倒在地,痛苦地干呕起来了。
可笑,太可笑了……他居然还以为那个女人是和萧辰在一起,没想到居然是和自己的父亲!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由着自己亲吻她抚摸她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怪不得她从不让自己和她发生关系!她没有在看到自己、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吐出来,看来她对自己还不是没感觉的,可以这样理解么?!
沈从简居高临下看着颤抖着吐出一口苦涩的胃液的弟弟,忍不住用穿着拖鞋的脚尖踢了踢他:“好点没?”
沈从戎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扶着椅背直起了身:“好多了。”
果不其然,年轻男人的神情一下子沧桑了不少。
沈从简挑了挑眉:“受不了了?”
“不是。”沈从戎下意识地蹭了一下眼角,确定那里只有一点被干呕逼出来的眼泪,没有其他多余的不该有的液体,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沈从简重新把表戴回弟弟的手上,在表盘上轻轻点了点道:“你都快二十一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就是你的生日,别让这些糟心事影响了自己。”一边说着,手指还在上面点个不停,沈从戎心转如电,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从戎摸了摸表盘,沈从简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冲他眨眨眼,做了一个“出去再看”的口型。
他只好放下了手。
“一切都是报应。”沈从简满意地往后靠,忘了自己坐的椅子没有椅背,差点往后摔下,幸好他反应极快,瞬间稳住了身形。
“咳……”他挠了挠后脑勺,对上沈从戎略显呆滞的眼,咧嘴笑道:“轻松多了。”
“还不是轻松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兄弟两人转头一看,门已经被推开,萧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原来守在门外的军官直接转身走人,脚步声有节奏地远去。
“怎么说?”沈从简想翘起腿,刚动了下下肢就感觉到伤口毫不留情地抽疼了一下,只好乖乖地坐直身体,问道:“我不是都交代了么?”
话语间又想起了什么,狐狸似的狡黠地眯起了眼。
“说起来,还得感谢萧将军呢。”刻意地在“萧将军”三个字上面下了重音,沈从简轻咳一声,语气转为低低的严肃:“为我父亲找了个‘殉国’的说辞,多谢你了。”
沈从戎讶异地抬起头。他这才反应过来,望向表情毫无变化的萧辰。
“此事影响太糟,牵连的人多,所以上面决定,对外不公开沈家的判罪,秘密处理。”萧辰简单地解释道。
沈从戎的脑子还在打结,但沈从简却极快地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对于足以置身事外的沈从戎而言,这样的舆论环境对他来说也会轻松许多。
沈从简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却在萧辰瞥过来的眼神中僵住了神情和动作。
萧辰的视线在沈从简全身上下快速扫动了一番,又转移到沈从戎身上打量了半晌,被看得心里发毛的两人有种被X光照射过的错觉。
沈从简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转移话题的效果不佳。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萧辰淡淡对沈从戎道:“请把手表交给我。”
“什么?”沈从戎往后缩了缩,佯装不知地抖了抖手表,沈从简垂下眼,像是对面前这张白得不见一丝污渍的桌子产生了兴趣,但是这一切对于萧辰而言统统都是小儿科。
“手表,谢谢。”
嘴上彬彬有礼地说着“谢”,人却已经径直地走过来伸出了手,沈从戎还在往后躲闪,沈从简已经叹气出声道:“算了,给他吧。”
“哥……”沈从戎郁闷地喊着,见沈从简咬着牙,一脸郁色地冲萧辰的方向偏了偏头,他只好将手表撸了下来,凌空抛到萧辰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