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业忠臃肿的脸上肌肉细微地抖动着。
面对着萧辰始终冷静的表情，尽管怒意断断续续地支持着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他的心中还是有一丝微弱的情绪在悄悄抬头。
是不安么……
沈从戎被挟持的一幕对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萧辰的准备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充分，不只是将大儿子的一切连根拔起，还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最致命的七寸掐在了手里！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候，绝不能自乱阵脚……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话，永远不能出现在他沈业忠的身上！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势力强……还是我沈家的力量大……”
他慢慢地往后退着，警惕地盯着浑身上下透着“闲适”二字的萧辰，靠近了已经半坐起身、嘴唇苍白，额头冷汗细密的沈从简，低声道：“快！快派人去救你弟弟！”
沈从简半睁着眼，虚弱地喘息着——失血加上剧痛已经夺去了他大部分体力，靠着年轻躯体的一口硬气才让他支撑到了现在，听着父亲的话语，他轻抬眼皮，嘴唇张合了半晌，还是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听到电话接通，儿子小声地对手下吩咐着，沈业忠竖起耳朵听得分明，直到通话挂断，眼角瞥见沈从简点了下头，心中那丝不安这才稍稍平复。
“哼。”他重新将枪口对准了徐雨初，“想一命换一命？我谅你输不起。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就在这个女人身上打一个窟窿。”
萧辰的视线虚虚地在两个女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周，又紧紧地盯住了沈业忠的双眼。
“现在你我手上都有筹码，我还比你多一个，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和我讲条件的空间。”
“很简单，”沈业忠咧开嘴，唇角扭曲成了一个极度狰狞的笑：“你萧辰再神，我也不信你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里，这栋楼里，还有外面所有的车、船上，都是我的人。”声带震动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又道：“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你总听过的吧？”
“这么多人，沈叔算是给足我萧辰面子了。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中在这里，还是全副武装，想必费了沈叔你不小的力气吧？”萧辰丝毫不受影响，撇了撇头，甚至露出了一丝浅笑：“这么多武装分子过境，居然不会被扣下来，我对沈叔你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少给我拿腔拿调的。”沈业忠恶狠狠地道：“怎么，想套我的话？我还不怕告诉你……”枪口在半空中上下晃动着，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得，连笑容都灿烂了许多，“萧国建自以为自己掌着屁大点军权，调动那么些个小部队，就好像多了不起一样。不枉我这几年的经营，再加上我的好儿子帮手，只要你敢想，我的手上就能有多少可用的人。武器，装备……根本不在话下。”
“Z国再大，我总有办法让我的人来去自如，出现在任何我需要的地方。”沈业忠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两侧脸颊泛起了酒醉一般的红晕，如果不是努力克制了，他几乎要大笑出声。
“萧辰啊萧辰……就算你占了先手，又能如何，嗯？”沈业忠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韬光养晦，终于可以一雪被萧国建常年压了一头、暗无天日的耻辱，暴虐的心气球一般在胸腔里膨胀着，低声吼道：“萧辰！听你沈叔一句话，识时务些，跟我硬碰硬，你还嫩点儿！趁现在还有你站着说话的余地，老老实实地放了我儿子，按我说的去做，我答应你！把你的女人完好无损地还给你，让你和你的家人安安稳稳地过下半生——我沈业忠再小气，还不至于短了你们的吃穿花用！怎么样？嗯？”
四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萧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着，脸上浅淡的笑意并没有蔓延到眼角和唇边，看得沈业忠心下猛地咯噔一响，那种熟悉的不安感觉又袭上了心头。
周围……也太安静了些……
沈业忠这才觉察到了不对劲。
本应该是离自己几人所在的房间并不太远的地方会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却在自己说这话的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沈叔……”
沈业忠被这声透着难言意味的轻唤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重新将垂下的枪口举高，在地上的女人头顶和萧辰的胸口之间来回扫动。
只见萧辰就像毫不在意那随时可能夺人性命的枪口一般，双手好整以暇地插进了裤兜里，双腿在笔直的裤管里交替着走近了两步，沈业忠呼吸一窒，将枪口对准了他结实的胸膛，从咬得紧紧的牙关里迸出了几个字：
“你……难道你……”
“沈叔，你可能是太忙太辛苦，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了。”萧辰微垂下眼，眼中流露出的冷酷意味让沈业忠持枪的手不自禁地轻抖：“我萧辰，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沈业忠瞳孔一缩。
下一秒，变故来得那么快，快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枪声如同惊雷一般从房间四周突兀地响起，随后毫不停歇地连成了一片，夹杂着闷哼声、惨叫声、躯体倒地声，交织成了地狱开启一般的残酷乐章。
沈业忠咬紧了牙关才没将手枪脱手。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在震耳欲聋的枪击声爆炸声中吼道：“萧辰！你知不知道和我对着干的下场是什么！”
萧辰的双眸里却投射出了嗜血的神采，沈业忠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脚跟还是牢牢地钉在原地。颤抖的手指将因为黏上了汗而变得有些滑溜的手枪握得更牢了，一滴汗顺着他矮矮的鼻梁而下，滑进了他的嘴唇里，沈业忠尝到了一丝令人振奋的咸涩，脑中绷紧到了极点的弦终于难以承受，无声地断裂，他的手指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短促的枪声淹没在了凌乱的交战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