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男人轻声地唤着他,在沈从业听来,这声“沈教授”无疑满满都是恶意。
“待在那上面可不好受,还请你下来说话。”
电话那端还有些嘈杂的人声。
绝不能让这个手机落到萧辰的人手里……
沈从业心想,将通话挂断,死死地将手机捏在了掌心里。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面无表情地道:“别想着做不可能做到的事。下来。”
沈从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将手机完全捣毁或者交付到自己人手里的方法。任他智力超群,但在男人的枪口下,也只能如丧家之犬般,毫无颜面地被缚住双手,直接带上了直升机。
沈从业隔着舷窗,沉默地看着被点点晨曦照亮的片片树林。他不止一次地在这样晴朗的清晨醒来,站在研究所的顶楼,端着咖啡惬意地往下望,看着这一大片天真的自然造物,颇有诗意地感叹着自己脚下的建筑出现得突兀却不违和,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狼狈地迎接晨曦。景色依旧是无知无觉到近乎残酷的模样,而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集合了自己所有的得意之作的白色建筑却毁于一旦。
沈从业视野模糊,只能看见黑色的人影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将绑缚住双手滑稽地串成一串的男男女女推进迷彩绿的卡车后厢。还有一群人正把一大堆银色保密箱往另一辆卡车上搬,即使做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一幕的沈从业还是差点怒吼出声,但被枪支环绕的形势还是让他压下了情绪,只能扭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卡车相继开走。底下的一个人对着飞行员做了个手势,后者竖起大拇指表示收到。
直升机轰鸣着升起,越飞越高,将白色的建筑抛在了下方。
沈从业垂下眼帘,面上滴水不漏,显不出半点情绪,心中却有无限的怨毒像毒草般在滋长。
萧辰……你毁了我的研究成果,毁了我的交易,毁了我的一切……父亲一定可以解救我出来,到时候,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不光是你的家人,还有你……我都要让你们尝尝我今天的滋味!
某处公海码头。
一艘看似寻常的大船甲板上,一群水手模样的人趁着夜色,喝酒喝得格外兴奋,兴致高昂。男人们又是划拳又是玩扑克牌,大杯大杯的啤酒和大桶的朗姆酒摆在一侧,另一侧则慢慢地堆起了残留着泡沫或者金黄酒液的空杯子。酥胸半露、蜜糖色皮肤的女人们坐在男人们中间,或是放肆地和男人调笑,或是豪迈地和男人猜拳拼酒。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甲板的下方,一场黑色交易正在进行。
两拨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矮了半截的椅子上绑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男人明显被毒打过,半边头发被血染得湿黏,颧骨高高肿起,破碎的衣物下是斑驳的新鲜的鞭痕,连私处都被残忍地鞭打过。男人的气息极其微弱,嘴唇干裂微颤,极致的痛感已经让他陷入了昏迷,但其中一拨为首的大胡子男人显然还不想放过他。
一盆水当头浇下。男人勉强将肿胀的眼睁开一道细小的缝隙,哆嗦着唇,在看到大胡子男人的时候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泛起恐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饶……饶了我……”
另一拨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为首的年轻男子问道:“就他?”
大胡子男人身后一个男子凑到他耳边,将年轻男子的话简短地翻译了。
大胡子男人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耸了耸肩,冲身后潦草地打了个手势,只见一个银色的箱子被放到中间的矮凳上,打开来,一支闪着蓝光的针管出现在众人面前。
被打得格外凄惨的男人像是预见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竹,求饶声也越发急促到含糊不清,但两拨人都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一丝怜悯。
打开箱子的男人戴上手套,拿出针筒,挤出了空气,走到被绑缚的男人身边,粗鲁地撕下他手臂上残留的衣料,拍了拍那瘦弱的胳膊,将针头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蓝色的药剂被一点点推进男人的静脉里。针头拔出,男人的瞳孔急剧收缩,胸口上下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响,直到变成一长串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
年轻男子的脸上显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大胡子男人皱着眉,看着椅子上的男人嚎叫,挣扎,拼命想用手去抓挠自己的身体,却只能疯狂地甩着脑袋,摇晃身体,直到连人带椅栽到地上,用脸疯狂地去摩擦脏污的地面。
“他这是什么反应?”
年轻男子神色随着男人脸上道道血痕的出现而显得越发灿烂。“痒,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痒,抓不到挠不着……还有疼,难以忍受的疼……总之,像有蚂蚁爬过他的每一寸骨头,又钻进他的骨头缝里去吸食他的骨髓一般,只要剂量足够大,这种酸爽的感觉可以一直伴随着他。”
大胡子男人听完翻译,挑了挑眉。
“听起来不错。”
“那么,成交?”年轻男子歪了歪头。
“成交。”大胡子男人点头。两人站起身,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视线不约而同地在仍在地面上痛苦地号哭、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身上汇聚。
“有解毒剂么?”大胡子男人皱了皱眉,“虽然效果很好,但是他实在是太吵了。要么给我解毒剂,要么再加一点,给我毒哑他。”
年轻男子意外于大胡子男人如此简单粗暴的建议。“如你所愿。下一次交易时,你会看到最新产品的。”
“那这一次呢?”大胡子男人不依不饶地道。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既然对产品还有意见,为了长期合作,这一次我可以给你一点优惠。”
“够爽快。”大胡子男人哈哈一笑,伸手在年轻男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
年轻男子回转头,对身后的人嘀咕道:“恐怖分子还兴讲价,什么世道。”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又挂上了公式化的笑容,手中却多了一把银色的手枪。
只听“砰”的一声,世界安静了。年轻男子笑眯眯地将手枪在手上打了个旋,交还到手下人手中,用纯正的西班牙语道:“现在可以开始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