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跟我回家吧……”两人缓步走出不到五十米,萧辰刚出声,话还未说完,身旁低着头的女人已经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他急忙挽住她的纤腰,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雨初……雨初……”怀里的女人已经失去意识,无法给他回应,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具躯体有多么单薄。额头上的高热、略略抽搐的冰凉的手,都让萧辰的眉心紧紧蹙起。他托住女人的腿弯就将人一把抱起,拿出当年训练时负重跑的最佳纪录,风一般冲向自己停在村外的车。将女人稳稳地放在车后座躺好,再用自己的外套裹得严实,萧辰深深地在女人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回转身跳上驾驶座,飞快地起动车子,向医院奔去。
这一次在急诊值班处的仍是前夜的那个护士。见男人一改之前的装束,冷峻而轮廓鲜明的眉眼配上一身少年人一般的装束,别有一番朝气蓬勃的味道,又见男人怀里抱着个女人,脸上的神情无比焦急,护士会意,连忙推来一张移动病床,帮着男人一起将女人推进了急诊室。
值班医生很快赶到。护士扯了扯萧辰的衣袖,示意他站在病床外侧,拉上帘子,轻声对他说:“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萧辰冲她点点头,虽没有明显变化的表情,护士还是察觉出了几分感激的意味。
护士回以微笑,拉上病床两侧的帘子。不多时,护士将帘子拉开,医生一脸凝重地走出。
“医生,怎么样?”
“她的肺部有杂音,高烧到42度,我估计是肺炎。另外,她还要再做一个脑部的检查。先办理住院吧,抽个血。”
萧辰拦住医生的去路:“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把她转移到大医院里去。”
医生轻声笑了:“你不用太担心,先做检查,如果没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我不建议转院。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自己转去大医院,你自己决定吧。”
萧辰心中权衡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江如宁又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他的眼睛有些酸疼,就半闭着休息了一会儿,手在一旁的桌面上摩挲半晌,却没摸到眼药水瓶子,无奈地半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占金笑嘻嘻地捏着瓶子,在他手边左摇右晃的,就是使坏地不肯递到他手里。
“辰哥还没消息。”江如宁又闭上眼睛,一脸“太幼稚了恕不奉陪”的表情。占金凑过去,轻轻翻开他的眼睑,轻柔地滴了几滴眼药水,拍了拍他的脸,说道:
“辰哥自己有分寸,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呢,你休息会儿才是正经。”
正说着,电话打着转转在桌面上不停地震动,占金一把抓起接通:“辰哥!我小金!怎么样了?”
“找到了?”占金拼命朝勉强睁开眼睛的江如宁使眼色。“嗯嗯!江江在我身边呢!太好了辰哥!嗯?你说什么?”
占金的神色突然难得的严肃,江如宁不由得慢慢放下高举过头的手,询问地望过去。
“好,我马上让赵医生动身过去。”见占金收线,江如宁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雨初姐出事了?”
“辰哥说她的身体状况不大好。现在在那边的镇医院上面治疗,让我们请赵医生过去。”
姓赵的大夫是萧家除军医以外的另一位家庭医生,平常不轻易出诊,对他们几个小辈倒是关照有加。
江如宁握拳道:“我去请。你去吩咐飞机准备。”
“行。”
占金乐颠颠地跑开。大半夜的去请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医生,也只有江如宁这样乖巧的小孩能让老赵出手还不动气了。
萧辰坐在床边,用手指抚过徐雨初那沉静的脸庞。这么多天了,他只能在梦里反复触碰亲吻这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子和精致的双唇,现在人活生生地躺在他面前,任由他温柔地触摸,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天色渐渐转白,萧辰在极大的满足中放松全身,握着女人的手慢慢睡去。
徐雨初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么美好的梦了。
梦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踩在厚厚的、色彩斑斓的树叶上,或粗糙或光滑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蜷缩起脚趾,像是林间精灵一般轻快地在落叶上跳跃。在这条瑰丽而生动的道路尽头,她知道,会有一个王子般的男人在等待她,所以她挺直了腰,任由露珠在她脸颊上留下剔透的印记,任由花粉沾染上她的裙摆留下沁人心脾的芳香,这一切都让她如仙子般完美,她心中雀跃着,期待着,一点点接近那双温暖的手。
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背影就在那里。他有着挺拔的身形轮廓,被金色的阳光映衬得格外高大,他的头发是带着一点栗色的纯黑,一只修长的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则垂在身侧,指间还闪烁着钻石璀璨的光。
她停下俏皮的舞步,满心欢喜地看着男人慢慢回转身。
但她看不清男人微笑的面容。
她有点害怕,正要向后退,男人的手已经向她直直伸来。她被那颗华贵的石头吸引住了,伸出覆着白纱的手去迎接,男人的手指却动了动,把那颗钻石握在掌心,似乎并不想为她戴上。
男人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了。竟是拔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徐雨初惊叫一声,男人却发出了一声轻笑,用鬼魅般的声音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回答正确,你就是我的新娘,回答错了,你就要赔她的命。”
我叫什么名字呢……叫什么呢……
徐雨初拼命地想,拼命地回忆,那个本该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始终不能成形。
“回答错误。”
男人的手高高举起,匕首带着一道刺目的银光,向着她的胸口插下!
“啊!!”徐雨初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
幸好……幸好是梦……
徐雨初后怕地轻喘。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她几乎能感觉到冰冷的利器穿透她细嫩的皮肤的那种冰凉。
一只手将她意欲抬起的手握得牢牢的。
徐雨初这才发现,男人正趴在床沿沉睡,低下头就能看到他不甚明显的发旋和疲倦的侧脸。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抽出,但手掌被握了个正着,她想使力去挣,却又不敢吵醒男人。
她有些茫然地望向床尾那盏歪斜着的白灯。
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事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