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金不是个蠢的,从跑完并购案回到公司,看萧辰日趋冷峻的脸,江如宁总是忐忑不安的脸色和林啸越发少言寡语的模样,就看出了几分端倪。
这天一大早,他就拍上了江如宁的门。
拍了几分钟,里层的木门才打开半个人大小,江如宁乱七八糟的头发衬着巴掌大小的脸露了出来。
“小金,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公司不能说么,这么早……”
占金不耐烦地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坚固铁门,把可怜的门拍得哐哐作响。
“装什么傻,要是能在公司里说你不就早说了么,这么多天了,傻子也能看出来你们有事儿,辰哥啸哥都不说,我不问你能问谁呀!”
他的手又要往门上拍去,却猛然发现江如宁的眼神不对。平日里,他总是习惯躲闪旁人的眼神,只有对着他们这几个人才会露出犹如小兽亲近伺者一般柔软而懵懂的眼神,但用这样直勾勾的,带着探究和警觉的眼神和他对视,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
“你在防着我?你怕我?”占金不可置信地低吼出声,他为人直率,被身边人用这样的态度相对明显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开门!今天一定要说个清楚!”
江如宁瑟缩了一下,还是用那种让占金浑身不舒服几乎要发怒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铁门打开。占金一把把门打开,转身关好两道门,回头就见江如宁穿着运动服的瘦弱身影飞速地退到了客厅里,隔着玻璃茶几和他对视。
占金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还没睡醒么!我是小金!”
“我知道,”江如宁强自忍着颤抖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是平稳的:“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占金实在是拿这个别扭的小玩意儿没办法了。他一把扯过江如宁的衣领,不顾他的反抗把他提在手里,呲着牙齿做出一副要咬不咬的样子:“我要是坏人,还用来这里堵你?分分钟就把你拉走吃掉了!”
江如宁的脸涨得通红,他徒劳地想挣开占金的手,挣扎之下,只听一声轻响,一把水果刀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占金傻愣愣地松开手,蹲下身将水果刀拾在手里,颠了颠它的重量,握紧。江如宁退了两步,喘息着盯着占金手上的水果刀看。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难言的气氛在这不算宽敞的空间之中弥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占金这才意识到,有什么糟糕的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而且已经糟糕到连江如宁这样的人都对身边人显露出了警惕和怀疑,让他不惜用这种手段保护自己。
他将水果刀放回果盘里,就听到江如宁偷偷松了口气的声音,心里只觉得好笑。
占金站直身体,把江如宁拉到沙发上坐下,这次江如宁乖乖的没有反抗,他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脸上显出懊恼的神情——得,都快和这个小傻蛋一样蠢了。
“对不起啊,小金。”江如宁惴惴不安地开口。占金随意挥了挥手,想了想,熟门熟路地从手边的一个小柜子里翻出一包半开的烟,抖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
“我没事,就是好兄弟突然拿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不太能适应。”他促狭地笑了笑,突然凑到江如宁耳边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刚才不杀你,只是为了骗你现在乖乖地坐在这里呢?”
瞧着江如宁像受到惊吓的猫咪全身炸毛地往后躲进一堆沙发靠垫里,占金总算不用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江如宁愣愣地看着,狂跳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低下头,不由自主地露出多日以来的第一个浅笑,任由着占金一边被烟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一边把他的鸡窝头揉得更乱。
“现在能说了吧?”
占金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声,把烟掐灭,把藏在茶几下方的零食果干都找了出来,盘起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可惜江如宁似乎是天生来克他的,一开口就让他连皮带仁地将嘴里的瓜子囫囵吞下。
“雨初姐失踪了。艾伦是坏人。”
江如宁说得越多,占金的脸色就越凝重。见占金陷入了思考,江如宁走进厨房,端出两杯咖啡来搁在茶几上,也不招呼,自顾自捧起一杯小口小口地吸进嘴里。
“一个金发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这样的组合应该很显眼。艾伦一向做事张扬,认得他的人不少,就算是有人有心包庇他,也不可能认不出大嫂,真敢帮艾伦,就是跟辰哥作对,没有人会那么蠢。”占金抱着双臂说。江如宁仿佛听到有齿轮的咔咔声从占金的脑子里传出来,这样的联想让他差点绷不住笑,但这会明显不合时宜,他赶紧喝了口咖啡掩饰,将自己的思绪跟上占金的。
“是的。所以,我和啸哥……都觉得艾伦会不会嫌雨初姐碍事,把她给……”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自己一语成谶,或是被哪个角落里暗藏着的艾伦的耳朵听到了,付诸实施。
占金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不可能的。艾伦是个惜命的,我宁愿相信他把大嫂交易给了什么人,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江如宁的脸上露出一丝希冀的光彩。“你这么认为?”
“没错。”占金斩钉截铁地说。“去接达西的军方在接走达西时没有听到屋内有异动,那么大嫂肯定是在达西走之后才出现,艾伦任务完成,肯定急着跑路,如果艾伦有同伙或者上家,直接制服大嫂用来要挟辰哥不是更划算么,风险也更小。”
江如宁的眼睛越来越亮。每次在公司见到林啸,他说起这事都是一脸自责,加上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都给了江如宁心中一个感觉,那就是徐雨初可能已经被艾伦除掉,再也找不回来了。这让他心情郁郁,第一次体会到恨一个人的感觉,连带着对占金也抱着怀疑和敌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蜷起腿,把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