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在闭目养神。
他的眼睛下面青黑一片,连续多天的不眠不休已经将他的精神状态逼到极限。
一回国,他就接到了中间商达西同意将技术转入军方手中的消息,条件是帮助他的家人和情妇脱困。军部马上答应了达西的请求,指派了两支小队潜入欧洲,不久便传回了捷报。
任务顺利完成,但萧辰的心情却始终沉重。
林啸带着伤回到公司,语气里满满的自责。
“我……没有想到艾伦居然要破坏交易,咳咳……我得到消息,去那里堵他,徐……徐小姐不知怎么到了那里,他打伤了我,抓了……徐小姐做人质。”
萧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艾伦……”萧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嗜血的表情:“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找出来。”
占金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飞到B国去谈徐雨初尚未谈完的并购案。
江如宁接到了消息,紧赶慢赶冲进了萧辰的办公室:“艾伦走之前,雨初姐让我给她准备了一个窃听器,我刚才去她的办公室找过了,没找到……会不会,她放在艾伦的身上,发现艾伦出了事,这才赶去的?”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抱紧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我是不是不该给她?他们是不是都出事了?”
“……没有,你别多想。”萧辰实在无心应付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家伙,安抚了几句就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回到办公桌后面,萧辰望着桌面许久,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用手用力抓挠自己的头发。
他让他的雨初替他留意,她做得很出色。但对上的人是艾伦,她几乎没有任何脱逃的希望。艾伦最擅长的是和点穴有相似原理的柔拳,只要被他的手掌挨上身,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咆哮。
是你!是你害了她!
萧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江如宁给每个人的手机里都装了跟踪设备,但艾伦的和徐雨初的跟踪信号已经一前一后消失。萧辰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动用了自己安插在各个城市里的眼线,无论是走街串巷的小人物,抑或是西装革履的上层人士,再加上直属特种兵小队,以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为圆心,铺天盖地地寻找徐雨初的下落。
一天,两天,三天……眼看着太阳东升西斜,日子过得飞快,徐雨初却像一滴落进大海里的墨水,完全找不到踪迹。
萧辰身上的伤尚未好全,如此一来便好得极慢,萧母担心儿子,只能是派专人天天盯着他吃饭喝药,按时请医生给伤口换药。萧辰一一接受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未能睡一个安稳觉。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很快冷汗淋漓地醒来。
萧辰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他的头脑、身体、乃至灵魂的最重要的部分,丢了她,就如同丢了魂,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去寻,去找。时间慢慢推移,萧母也好,其他人也罢,眼中的希冀都越来越少,只有他的直觉始终在反复地提醒着他,徐雨初一定还活着,还在等着自己去救她。
如果不能,他的这条命,不要也罢。
徐雨初看着窗外的天光从微凉,到刺目,再回归黯淡,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娃娃。她的心已经从一开始的希冀,到焦灼,再到平静,不论窗外的阳光有多美好,亦或是偶尔造访的鸟儿叫得多么欢畅,似乎都不再能引起她的一点点动容。
每天都有一个中年女人走进房间,扶她起身下床洗漱梳洗,再回到床上,将食物端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吃完,端起餐盘就走。她试过和这个女人攀谈,但女人的嘴像是被死死地下了咒语一般,除了必要的让她抬手、挪步之类的指令,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就连徐雨初试探着问她的名字时,她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回道。
“别问了。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之后就不再回应她,她又尝试了两次,换来的只有女人不耐烦的“闭嘴”回应,有一次她多说了一句,女人竟将整个餐盘丢出门外,冷冷道:“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你还不够饿。”她只能默默将话咽下。
林啸几乎每晚都会来到这里,在她床边坐下,沉默地盯着她。一开始她还会问“你还要将我关在这里多久?”“你到底想要把我怎么样?”,但对方始终不给她回答。她试过反抗,试图用言语去激怒男人,但无论她说什么,男人似乎都不甚在意,只是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和隐隐闪现的贝齿舌尖,等她说累了,把水杯递到她手里。她也试过恳求,甚至赌咒发誓她不会将他的身份向萧辰透露,但男人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说着说着,她只觉得自己赌咒发誓的举动在男人眼里可能如孩童的把戏一般可笑,也就不再说下去。
但她始终不愿意在男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徐雨初有一种被封闭在越来越紧的盒子里的错觉。男人的态度就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他那冰冷的气场将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染上了阴寒的气息,她吃得越来越少,睡眠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她还是硬挺着,等待着哪怕是一点点,让男人放过自己的可能。在她的印象里,男人是会笑的,也曾和她开过小小的玩笑,即便那么少,但也让徐雨初感觉得到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只要是有感情的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不可能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需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微乎极微的可能性,有了突破口,她才有机会从男人的控制中逃离。
夜色已经漆黑如墨。草草的敲门声响起,女人端着餐盘走进,拿过一块热毛巾擦了擦徐雨初的双手,拿过简易的用餐桌,将餐盘摆在徐雨初面前。
“吃。”
徐雨初将叉子捏在手里。女人端来的食物一向丰盛,每天晚上还一定会煲一碗汤,仅仅从香气中就能闻出汤里放了多少珍贵的药材。但对于徐雨初而言,这些药材和普通的树皮草根没什么不同,即便是味道再纯正再浓郁,她都味如嚼蜡。
热汤蒸腾而起的袅袅轻烟中,萧辰的脸又一次浮现。
徐雨初垂下眼帘。如果能出去,能和萧辰相聚,就算是喝白开水,她都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