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是使臣进宫拜见皇上的日子,库尔将军跟随宫人进入到勤政殿内,只觉里面金碧辉煌却又不显俗气,隐隐透出一股皇室中人的不凡气度,原本有些轻慢的心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敛声屏息地小心打量这庄严的宫殿。
楚纵歌正襟危坐于龙椅上,唇边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这就是西戎来的使臣吗?”
库尔将军看向上座,不禁眼前一亮,这位打败了晋王与前太子的皇子竟然还如此年轻,大概比西戎皇帝小十岁光景,他剑眉星眸眉眼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直接逼迫而来有些叫人喘不过气,他皱起眉头行礼道:“臣是库尔,给皇上请安。”
“你就是那位出征齐国的库尔将军?”楚纵歌危险地眯起眸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朕听说你家有七位女儿吧?”
库尔将军一愣,旋即含笑道:“是,臣家中有七位女儿。”
“听说你那七位女儿个个都是倾国倾城之色,比西戎皇帝的公主还要美丽,走在街上的时候可以叫道路两边的男子都停止呼吸,”楚纵歌挑了挑眉毛,“真的是这样吗?”
库尔将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倒也不是,臣的七位女儿虽然容貌美丽,但是用秦国人的话来说也不过是花容月貌而已,皇帝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倾城倾国,臣的女儿能够让男人停止呼吸,但是公主却可以叫男人连呼吸都不能。”
楚纵歌轻轻牵动唇角,“听上去倒是十分有趣的样子,但是将军的女儿总归也是举世美貌,朕在蓬莱岛新得了几枚珠子,数了数正好是七颗,不如就送给将军那些美丽的女儿们吧。”
库尔将军皱了皱眉头,蓬莱岛的珠子是什么玩意,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宫人们早就捧上来几个小巧玲珑的锦盒,楚纵歌抬了下眼皮让他打开其中一个,他的手刚碰到锦盒小锁的时候便感受到一股凉意,等到打开盒子的时候那拇指大小的珠子所散发的寒光几乎要冻掉眼珠,他被寒光闪了眼睛,眯了眯之后才发觉这珠子绝对是人间极品,连西戎皇帝的宝库中都不会有的。
“臣多谢皇上,”库尔将军使劲眨了眨眼睛,“臣的女儿一定会十分喜欢这份礼物。”
“你的女儿喜欢就好,”楚纵歌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今天是与朕见面的日子,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朕听说你不是还带着一位帮手吗,应该是副将吧?”
“那是臣的军师,名为褚长卿,因为他进宫之前偶感风寒,所以不宜面圣。”
“生病了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另一位不会也生病了吧?”楚纵歌勾了勾唇角,冷冷一笑,“你不是还带着一位公主过来了吗,你刚才说西戎皇帝的公主倾国倾城,她不进宫不会是害怕朕的城墙被她震塌了吧。”
库尔将军浑身一凛,急忙解释道:“臣不敢,公主其实在进宫之前也患上了风寒,实在是不方便进宫,臣斗胆恳请皇上让他们二人稍作休息。”
“休息是没有问题,朕又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楚纵歌在袖口边摩挲着佛珠,“既然他们身子不舒服不宜面圣,那朕就让他们休息几日吧,到时候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库尔将军被他盯着有些心慌,还是按捺着点点头,“臣多谢皇上。”
楚纵歌好整似暇地摸了摸下巴,“公主的病可是要快些好起来,你千里迢迢将公主带到秦国,想是要给朕一个惊喜,朕可不能耽误正事啊。”
这古嫚公主来到秦国的事情,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皇上。库尔将军的手指抖了几下,将手捂住胸口沉声道:“臣谨记于心,一定让古嫚公主养好身子,让皇上见到她最好的一面。”
她们来的这一晚大街上并不热闹,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店铺在营业,兴许是快要到隆冬了,这天气越来越冷,开始飘薄薄的雪花片,柳缘的鼻尖冻得红通通的,不由得裹紧了脖子上的衣襟,不让冷风从脖子里灌入。
徐翰飞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皱眉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这样冷的冬天我还以为大街上会有各种各样的摊贩在卖东西,没想到半个影子都没有,还怕你感了风寒,把你冻坏了去。”
“我身子骨可强健得很,怎么就会冻坏了去,”柳缘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打了个喷嚏,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吧,本来想吃点东西驱驱寒气的,现在可是一眼望穿什么都没有了。”
徐翰飞在寒气肆意的大街上张望,突然看到一片酒帆在空中飞扬,他睁大眼睛一看,十分高兴地拉过她的衣袖,“你看,那不就是个好的驱寒气的地方吗?”
柳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块土黄色的酒帆上写着听雪楼三个字,她微微眯起眼睛,口中呼出一团白气,“你是要去那里吗?”
“是啊,那是听雪楼,可算是京都城里最佳喝酒的地方了,那里面的都是名震四海的好酒,有要喝的时候排队都喝不到的。”
柳缘露出狐疑的眼神,“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酒楼,该不会是你出资办的吧,想要我进去给你付钱?”
“我是那样让你付钱的人吗,既然是我邀请你出来的,那自然是我付钱请你喝酒了,”徐翰飞挑了挑眉毛,“你一个天天呆在归梦寺的人当然是没有见过这听雪楼的,这里面可都是名贵的好酒,有些的还要往皇宫里送,我担保你喜欢。”
柳缘歪着头笑道:“你说起来这样神奇,那我真是要好好尝一尝了,看这酒楼里的酒还可以玩出什么花样来。”
两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街上的寒风,转头就进了听雪楼,今晚的客人似乎特别少,店小二用手肘撑着桌面打瞌睡,掌柜的瞟到两位打扮尊贵的客人登门时,连忙将他踢醒来接客。
徐翰飞是坐惯了包厢的人,立即带着柳缘坐到了平常喜欢的地方,店小二转眼就想起了他的身份,满脸堆笑地说道:“徐公子,今晚要喝些什么酒呢?”
柳缘一听,顿时乐道:“原来你还是这里的贵客呢,怪不得说什么也要把我拐进来。”
“等你喝了这里的美酒,就是不想走我也要将你背回去,”徐翰飞唇边漾起一丝笑意,“今天有什么特供的好酒吗?”
“本来是桃花酒,不过都卖完了,现在就剩下了喜逢春和寸寸丝年。”
“那真是来得不巧,我正好要喝点桃花酒呢,”柳缘转了转眼珠,“那这寸寸丝年是什么,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店小二有板有眼地介绍道:“这寸寸丝年是本店特有的,里面添加了金丝银丝,喝起来的时候就连酒都有了形状,从无形的变成有形的了。”
“听起来还真是古怪,”柳缘问道,“你想喝这个吗?”
“我喝什么都行,既然你拿不准主意的话,那咱们就尝尝这个寸寸丝年,”徐翰飞扬了扬手,“就来一盅寸寸丝年,一定要加热些,不然不好驱寒啊。”
店小二哈哈笑道:“绝对给徐公子加热乎了,马上就送过来。”
柳缘打量了店面一圈,这倒是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是平常的装潢而已,正想凑过去与徐翰飞说几句的时候,楼梯处传来响动声,一位身披鹤氅的公子出现在面前。
柳缘心中一动,这位公子眉眼间怎么与徐翰飞有几分相似呢,她伸手去推了推他的胳膊,“你看,那儿有人与你长得很是相像啊。”
有一帘隔着,徐翰飞对帘外的事情毫无兴趣,心思全在她的身上,“你总是往外面看做什么,我带你进包厢就是让别人没有办法打扰我们的。”
“我倒是觉得坐外面和里面都没有什么,”柳缘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今天倒是兴致很好的样子,我听说你那兄弟是进宫了,你手头上不用行动起来。”
“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计谋,我不能表现得像个急躁鲁莽的人,”徐翰飞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你倒是小瞧了我这兄长,他没有这样快进宫的,还要在外面闹几回呢,比如感染风寒什么的,这都是顺口就来的事情。”
柳缘看着他略有深意的眼神纳闷道:“你与你兄长的关系怎么这样不好,你们之间是出现过什么龃龉吗?”
“当然,”徐翰飞眯了眯眼睛,轻轻笑道,“而且这其中的横沟还不小。”
“难道是为了感情,”柳缘愣愣地看向他,“一般兄弟阋于墙都是因为感情,你们不会是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子吧?”
徐翰飞愣了半晌,扑哧一笑道:“你可不要乱猜了,你以为人人都是相王与皇上那样都寄情于皇后吗,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的确是因为感情,但是与女人没有干系,我还没有遇见能够叫我动心的女子呢。”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因为你的父亲母亲吧,他们从秦国来到西戎,在西戎生下了你和他,却只有你回到了秦国,”柳缘皱紧眉头,“所以这就是你们不好的原因吗?”
徐翰飞沉默了半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旋即露出微笑道:“这寸寸丝年来了,之后我们只管喝酒,不管那什么龃龉什么兄弟了。”
柳缘也不便多提,凑近壶口闻了几下,里面冒出甘甜的香气来,“你看这里面是什么,似乎真的是金丝银丝,我都可以看到那一丝丝的形状。”
“这说明店家确实没骗人,那可是驱寒的好东西,”徐翰飞给她斟了一杯,“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