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耳边的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欢笑声,薛荣华的眉毛画成远山黛,唇点成绛红色,眉眼间扫去了从前的英气,倒生出一丝小女子的姿态,她如乌云般的发髻高高盘起,象征着尊贵的凤冠隆起垂下串串明珠,耳坠上的圆珠熠熠生辉,一朵开得正旺的朱红色牡丹别于耳后,更衬肌肤晶莹如雪。身着正红色皇室嫁衣,这是正妻的身份才可以穿着的颜色,嫁衣上用金丝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余下用牡丹花纹点缀,绵延不绝一直绣到了裙尾,她轻轻挪动着步子,露出一双镶着小巧宝石的蜀锦玉鞋来。
柳缘看着面前牡丹般娇艳的面孔,心中暗暗叹息,“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薛荣华的双颊浮现红晕,她咬唇笑道:“我哪里算得上是美人,从前在沙场上叱咤,几乎没有打扮过,这是我第一次穿得这样娇贵,只怕是浪费好衣服了。”
“你可是秦国的当今皇后,如何说得上是浪费好衣服,你这嫁衣能够穿在你身上,更是它的荣幸呢,”柳缘啧啧几声,“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子最美好的时候便是衣着嫁衣的时候,你看起来果真是与往日不同多了。”
“我还要感谢居士特意从归梦寺过来呢,”薛荣华微微一笑,“要是没有居士的话,我一个人就要孤零零地从这宰相府出去了。”
柳缘拉住她的手说道:“我是你的好朋友,哪里有不送你的道理,如今你身边没有可心人,我自然更是应该回到你的身边,不要叫你落寞才是。”
“多谢,”薛荣华的眼底湿漉漉的,“还要请居士坐上花轿一路送我至皇宫长安殿。”
“这个我是清楚的,能够亲自将当今的皇后送到皇上的身边,可真是我的荣幸,”柳缘扯起绣着凤凰头的盖头笑道,“该是时候了,与你说了这些话,可不要耽误了吉时才好,不然我可真是该打。”
薛荣华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她的眼神在盖头上流连,并没有低头的意思。
“怎么了,”柳缘一愣,“你不是还没有准备好吧,这都是成婚大殿了,你要是还没有准备好,那我也没办法救你了,皇上就算是绑着你也要将你绑去长安殿。”
薛荣华扑哧一笑,眉眼间轻松了许多,“我并不是没有准备好,只是看着你手中这样鲜艳逼人的盖头,一时想起我与皇上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最终还是能够如愿以偿地走到了一起,感觉上天对我们还是宽厚。”
“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上天有什么关系,”柳缘抿了抿唇,将盖头小心翼翼地铺在她的头上,“这是你和皇上的缘分,是谁都不能插手的,你与皇上就应该走到最后,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鸳鸯。”
薛荣华的视线被鲜艳的红盖头挡住,她的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眼泪来,“我也是时候兑现曾经的承诺了。”
这字怎么都写不好。楚呈勋的眉头轻轻皱起,将落笔的纸张搓成团随意地扔到地上,又幽幽地盯着下一张雪白的纸,有些失神地想着什么。
西羽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低身捡起那团被搓成小球的纸,展开看了后笑道:“奴才倒是觉得写得不错,王爷为何要浪费呢,倒不如给奴才。”
楚呈勋听出了他的声音,将唇抿成一条线,“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拿去吧,今天我写了很多的错字,都给你拿去看,你喜欢就好。”
西羽微微一笑,“只要手中这一张就可以了,王爷的落笔不像从前那样利索的,感觉这上头的字是磕磕绊绊写下来的。”
楚呈勋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你不是刚才还说这字写的不错吗,怎么一下子又说写的不利索了,在你的眼中似乎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说吧。”
“王爷别激动,我是说王爷的字就算是不利索也是很好看的,但是要是利索起来岂不是更好看?”
“你这话是说的越来越好听了,我差点就被你蒙骗过去,”楚呈勋转过头危险地眯起眸子,“你为何一声不吭就跟着柳缘回到了归梦寺,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奴才眼里都是王爷,奴才一辈子都是王爷最忠心的护卫,”西羽的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但是王爷,奴才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奴才现在不是王爷一个人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去了归梦寺几天被那个居士洗脑了是吧,”楚呈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她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居然叫你来背叛我。”
西羽一抬头,急忙分辨道:“王爷实在是误会了,奴才并没有背叛王爷,奴才只是遇上了一些比效忠更要棘手的问题。”
“你还说没有背叛我,你明知道居士与我敌对,你还要跟着她走,”楚呈勋缓了口气,“你不和我说清楚就擅自离开了皇宫,然后与那个女人一起生活了七天,你眼中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了。”
“所以奴才现在回来了,奴才想要和王爷说清楚,奴才是愿意与居士在一起的,”西羽露出温柔又坚毅的眼神,“我喜欢柳缘居士,我想要一直与她生活在一起。”
楚呈勋手中的笔杆差点被他掐断,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喜欢柳缘居士,你居然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是,王爷,奴才看着你对皇后的感觉,便知道了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现在奴才对柳缘居士就是那样一种感觉,与你对皇后是一样的,”西羽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唯一的区别是,奴才可以与居士在一起,而王爷只能放手了。”
楚呈勋瞠目欲眦,咬牙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讽刺我吗?”
“奴才不敢,但是奴才知道王爷是不会让奴才与柳缘居士在一起生活的,可是奴才斗胆求王爷,既然奴才与居士有这样的可能,为何不能成全我们呢?”
“不可能,你不要想着可以与柳缘在一起,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楚呈勋幽幽地看向他,“柳缘喜欢的是我,你可明白,她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是很难改变的事情,你以为你与她在一起生活便是可以了吗,真是太天真了,”楚呈勋扬起一抹冷笑,“你就没有想过,要是她与你生活了多年以后,仍然是忘记不了我的,那你要如何是好?”
“奴才相信自己可以让居士喜欢上我,”西羽垂下眼睑,“奴才可以努力让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能够喜欢上自己。”
楚呈勋的眼神扫过屋外停留的马车,是时候去皇宫准备大婚典礼了,他望向眼前这位情窦初开的男子,他陷入爱河无法自拔,只能让自己沉沦下去,这与自己是一样的状态,但是他显然要比他更为难过。
“我要进宫去为皇上准备大婚了,”楚呈勋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他,“柳缘居士恐怕也从归梦寺回来了吧,她现在是不是送皇后进宫?”
西羽点点头,“就是皇后请她回来的。”
楚呈勋揉了揉眉心,“你现在就在这里等着,等我参加完大婚再来找你,你先不要擅自做主地又跑到居士那边。”
楚纵歌身穿正红色吉服立于长安殿中央,一贯冷静自持的他此刻却是心跳加速,简直是要呼吸不过来,他平缓着气息轻轻吐气,突然听到殿门口响起骚动声,鼓点像是骤雨一般敲下来,他怔怔地往外看去,是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站在殿门口,等待着圣上的首肯。
楚纵歌看着那轻轻掀起一角的盖头,露出一角脸颊来,他咽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握过她的手,手心中冷汗涔涔,冰莹如玉的肌肤触碰到他湿热的掌心,他的心又砰砰跳起来,不由得朝那盖头下望去,是一点绛红色的唇角。
“你在抖,”薛荣华任由他牵着一同走过殿堂,在盖头下发出低低的笑声,“你不用再抖了,怎么要比我还紧张。”
楚纵歌听得她银铃般的笑声更是紧张了些,搓了搓她细长的手指说道:“你可别得意,等到了洞房的时候看谁更紧张。”
一抹红晕飞上薛荣华的双颊,她缩了缩手指,低声道:“你可要小声些,千万不要叫人听见了,新人可是不能在长安殿乱说话的。”
“你说都已经说完了,”楚纵歌捂了捂嘴,将笑意掩饰过去,“不用担心,别人就算是听见了也是不会说什么的,我们待会要拜的就是祖宗,你以为祖宗会在意我们说过一些什么吗。”
薛荣华就像是一只羔羊一般被他带上了神殿,她的手中被塞上了一炷香,楚纵歌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就算是皇上也要上拜高堂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薛龙湖,但是你心中想的是慕将军就是了。”
薛荣华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体贴,眼圈一红心中又起微澜,“你可真记得,我以为你只顾着今日立皇后和洞房花烛夜了,没想到还能为我想起这些。”
楚纵歌阖上双眼,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我自然是记得的,这一场大婚我此生只会经历一次,而以后是再也不会了,所以这一次不好好记着,那实在不行。”
薛荣华透过红盖头看着案台上燃烧的盏盏红烛,心一寸寸地往下沉,“今日这一拜我就是你的人了,在上天面前,在高堂的灵魂前,我已经成为了你的人。”
楚纵歌的眼眸越发深邃起来,“你在我心中早就是我唯一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