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水益元刚从国医署回来,还没踏入房间的门,就看见门外的廊下站着披着灰鹤色锦绸披风的水清颜站在那里。
水益元眼神一眯,看着水清颜站在那里的模样,眼睛陡然一花,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女子站在那里的身影。
水清颜知道水益元进了院子,当下缓步走过来,给水益元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听到水清颜的声音,水益元方回过神来,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水清颜,沉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来问问父亲,六嬷嬷的坟被父亲移到了什么地方。”水清颜缓缓地勾起唇角。
看着水清颜嘴角的笑,水益元双眼一眯:“我昨晚才将六嬷嬷的坟移走。”
“不巧的是,今天女儿让青梅给六嬷嬷送了一沓子纸钱。”水清颜大方的接受水益元毫不掩饰的审视。
水益元自然不信,可也无话可说,眼神淡了淡看了水清颜一眼,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进来说话。”
水清颜立马跟了上去。
水益元的劲松院外,听墙角的丫鬟小又沸腾了起来。
“看四小姐的阵仗,今天老爷一定又会被气晕。”
“六嬷嬷的坟头被移走了,四小姐能不动怒吗。”
“平常都道六嬷嬷不得四小姐眼睛,没先到事实完全相反。”
“是啊,我若是六嬷嬷死也安心了,为四小姐卖命,值啊。”
“可不是嘛,四小姐现在不得了,容嬷嬷被打的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哪里这么轻松,我昨天路过庆安院,还听到容嬷嬷大叫了呢,恐怕是伤口还没好。”
“呵呵呵,伤到了那里,可够受的了。”
“虚,你小声点,这笑声若是传到了庆安院,你还有命可活!”
“现在可是四小姐当家,怕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姨娘根基深,连二老夫人都不是对手,若不是四小姐身份尊贵,现在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虚,别说了,四小姐出来了!”
丫鬟小厮们,又把眼神投向了水益元的房间。
此时,水清颜笑着开门,可是任谁也觉不得水清颜脸上的笑是无害的。
“你是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吗!”水益元怒吼的声音传出来。
“我托二祖母告诉过父亲,那块地是母亲的陪嫁,既然没有分到大姐姐的手里,那么那块地就是我的,我在我的地盘上为六嬷嬷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都不可以,试问这个家我还能干什么!”水清颜语气充满了讽刺。
“你母亲的陪嫁都是水家的产业,你现在还是水家的女儿,哪有什么地是你的,就算以后是你的,但是现在是水家的产业,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坟头必须要挪走,你若是敢给我挪回来,我绝不饶你!”水益元气的肺都炸了。
“死者为大,父亲随意的动了六嬷嬷的坟,难道就怕六嬷嬷三更半夜来诉苦吗!六嬷嬷死无全尸,女儿对她心有愧疚,既然父亲不愿意成全女儿的孝心,女儿无话可说。”水清颜直接给水益元扣了一顶不重孝道的大帽子。
“你!”水益元终于知道为什么水清颜夺门而出了,她就是想要让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听见她刚才的这番话。当今皇帝仁孝治国,他若是背道而驰,岂不是和皇上对着干,这顶大帽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戴的。
水益元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死者为大,就该知道你娘生前去国源寺,必定要拐弯去那里踏青,那里可是娘最爱去的地方!”
水清颜睫毛颤了颤,她虽然从未见到那位娘亲,不过脑子里关于美女娘亲的记忆还有,那个看着自己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的女子,确实喜欢去城外三十里的那里。
“清颜,六嬷嬷身前最为敬重你娘,她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愿意葬在你娘喜欢的地方。”水益元继续用软语气攻击水清颜。
“非也。”水清颜笑着撩了撩鬓角的碎发:“我记得娘亲最喜欢和六嬷嬷聊天,母亲一个人走的寂寞,有了六嬷嬷作伴,一定不会孤单。”
“而且父亲很快就要忘记母亲了不是吗?”水清颜说着,嘴角的笑意暗淡了下去,“父亲既然已经开始选新人入府,何不给母亲留一个黄泉伴侣。”
“谁告诉你我要选新人了!”水益元脸色一冷。
水清颜笑的凄美:“我又不是傻子,只希望父亲选的新人,能善待我这个继女。”
水益元眉头一皱,他这些天看惯了水清颜得理不饶人的一面,如今看到水清颜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心中到升起了一丝父女之情。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女儿就不说什么了,禁足日满,女儿定去拜祭六嬷嬷,请求父亲为六嬷嬷选一个风水宝地,修一个漂亮的坟,好全了女儿的一片孝心。”水清颜说完,朝谁水清颜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
等水清颜的身影消失在了劲松院门口,水益元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开口:“请先生为六嬷嬷安排一个风水宝地,再将六嬷嬷的骨灰送到国源寺三天,一定要将六嬷嬷的坟修的漂亮。”
一边候着的阿远连忙点头:“是。”
“还有。”水益元缓缓的道:“去书房将所有的画像送到长乐院,通知二老夫人,继室的事情,暂时不用考虑了。”
阿远听了一愣,看了一眼水益元,确定水益元的神情不是在开玩笑以后,然后点头:“是。”
“去吧。”水益元无力的回屋,然后关上门。门关上的瞬间,水益元就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最依仗的二祖母这次会怎么看你!”
阿远得令以后,立马去书房,将二老夫人给水益元的那些画像抱到了长乐院。
长乐院。
花氏脸色不好,在阿远还没有来之前,她就听到了风声。
“见过二老夫人。”阿远进门行礼。
“益元真的说要推迟娶继室的事情?”花氏直接看口问阿远。
阿远点头:“是,老爷已经差奴才将画像给二老夫人送来了。”
“哼,女儿一句话就受不了了,当初清城求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见他心软过。”花氏冷哼一声,“将画像放那里吧。”
“是。”阿远将画像放到了桌子上。
“二老夫人没事,奴才就告退了。”阿远给花氏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离开了长乐院。
还没出长乐院,阿远就听到了屋内摔杯子的声音。
屋内,秋嬷嬷将碎了的水杯片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玉烟立马进去接过秋嬷嬷手中的垃圾,然后出门。
“她算个什么东西!”花氏忍不住骂道。
“二老夫人,四小姐恐怕是担心新夫人进门,她就从嫡女变成了继女,身份下降了,所以才违了二老夫人的意思。”秋嬷嬷道。
“那她就该跟我明说,面上一派平静,背地里竟然驳了我的面子,她实在是太大胆了。”花氏气不打一处来。
“四小姐这事确实太过分了。”秋嬷嬷也忍不住点头,“这等于是当着整个水府人的面,不将二老夫人放在眼里。”
“哼!”花氏双眼一眯,“这些天是对她太好了,她都快不认识她自己是谁了!”
“二老夫人的意思是?”秋嬷嬷忍不住开口。
“这个账,我先记着。”花氏说着闭上了眼睛,“这事恐怕够庆安院的人笑的了。”
秋嬷嬷闻言,不敢搭话。
此时庆安院。
容嬷嬷趴在自己的房间中,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露有些无奈的给拍了拍容嬷嬷的背:“嬷嬷,至于那么好笑吗?”
“自,自然好笑。”容嬷嬷慢慢的压下了笑意,不一会静静下来以后看着白露道:“你去将姨娘喊来,我有话和姨娘说。”
“姨娘正在绣花。”白露摇摇头,这几天姨娘走在秀一件衣服,不知道为了什么。
容嬷嬷闻言,顿时蹙眉:“今天几号了?”
“十四号。”白露道。
“昨天姨娘出去没有?”容嬷嬷话一出口,白露就知道容嬷嬷话中意思,当下摇头:“没有,不过我已经将信递出去了。”
“那银子准备了吗?”容嬷嬷又问。
“姨娘拿出了首饰盒中的大半首饰。”白露叹口气,“后日姨娘要出去,那衣服怕是给大人缝制的。”
“你扶我一下,我去姨娘那里一趟。”容嬷嬷说着用手撑着床,准备起身。
白露立马走过去扶容嬷嬷:“嬷嬷,你的伤势好没好,就不要给姨娘添乱了,等你好了,才能给姨娘出力,经过这么一折腾,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无碍。”容嬷嬷摇摇头,咬着牙,怕爬了起来,“姨娘现在心中一定不平静,我要去看看姨娘。”
白露拧不过容嬷嬷,只能扶着容嬷嬷从床上爬起来。
“嘶!”听着容嬷嬷倒抽的声音,白露不由也紧张起来。
“嬷嬷,你步子迈小一点,一点点挪过去。”白露的表情比容嬷嬷还疼。
“好,嘶!”容嬷嬷又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