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把他儿子的门微微打开,侧身进去,示意我们和他一样地进,里面没有开灯,而且开了很冷的空调,导致当时让我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从窗帘遮不住的光照在地面上,还是能看得见躺在床上的人,王先生的儿子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眉头紧皱,嘴唇干枯得厉害。
王先生和他老婆担忧地看了看,又转头望向父亲,父亲看着那小孩轻叹了口气,拿出罗盘靠近小孩的床头,我看着父亲手上的罗盘在缓缓地转动,有时又快了起来,父亲皱着眉头,开口说:“看来,那东西是要想让他死。”
王先生和他老婆听父亲这一说,惊讶地叫了一声,王先生率先喊道:“师傅,是什么东西要害死我儿子啊?”我愣愣地站在父亲身旁,看着眼前的王先生,此时他脸上布满了最纯粹的恐惧。
父亲的眼神突然好像黯淡了下来,他用着不知名的语气,问王先生:“你说你上次发噩梦之后遇到了自己儿子跟一个姐姐在玩,那我问你,那次的噩梦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
王先生一听瞪大了眼睛,很显然正中下怀,果然他点了点头说是,那天晚上忙完一些事情后,已经晚上两点多了,王先生累得躺下床就呼呼大睡,也就是睡熟后发了一个梦。
他说醒来了记忆有点模糊和凌乱,具体梦到了一片全黑的环境,静谧地吓人,好像说什么都有回音,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后来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女孩在说话,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甚至变成了一种空灵的声音萦绕耳旁,也就是这时候王先生才听得清楚,以至于醒来后还格外地记得。
王先生他说,那女孩在喊爸爸。
在此我先解释,为什么父亲会问王先生那个噩梦的内容,首先普及一下关于婴灵有关的内容,中国在描述婴灵的传说里有句古话,叫“男缠母,女缠父”,既然确认了这个婴灵是个女婴,想必她是会缠着王先生,而王先生发的那个噩梦,正好说明了王先生与当前这个女婴灵的关系。
父亲听完,像心里早已明白,点了点头说,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做梦了吧。不等王先生回答又转头望向王先生的老婆,说:“你们之前是不是堕过胎?”
“没有啊,我儿子就是我第一胎生的。”王先生的老婆摇头否认着。
“怎么会?”父亲忽然感到迷惑,又扭看向王先生,按道理来说,如果这个女婴灵跟王先生有关系,那么王先生的老婆必然就是女婴灵的生母才是,否则的话,只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先生看着父亲的投来的目光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忽然像明白了什么,喃喃着:“我没结婚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她...她堕过胎...”
说完这句,王先生他老婆眼神暗淡了下来,却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早已知道这件事。
父亲叹了口气,说:“现在缠上你小孩的,就是你和你前女友的女儿。不能说她是来报复的,她只是看不得自己来不了这个世上,而这个小孩。”父亲指了指床上王先生的儿子。“却能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
王先生脸上惊恐变了味道,显然很是不能相信父亲所说的话,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又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做?”
“待会会需要你,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开始驱鬼了。”父亲淡淡看了一眼王先生,摆手道。
等到王先生和他老婆出去了,父亲翻开王先生儿子的眼皮,皱了皱眉头,很显然是这女婴难送走。父亲背对着我,说:“把东西拿出来。”
由于当时还算是一个助手,父亲说的基本都懂,迅速把斜挎包放在地下,拿出了红绳,道符,还有一个装着鸡血的瓶子等等。因为婴灵本不是什么固执的鬼魂,难度不大,手法较为简单。
父亲把王先生的儿子扶了起来,脱掉了他的上衣,再放下他摆正身体,保证血液流畅通顺。随后拿了那瓶装有鸡血的瓶子,倒了一点在手指头,再迅速点在王先生儿子的眉心处,随后把他的嘴巴打开。
做完后,父亲用红绳拴住王先生儿子的两个脚趾头,然后让我按住他的肩膀,再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没有写过字的道符上,粗旷地画了一些图案,后来父亲告诉我,这是用来困住鬼魂的咒印,通俗地叫“困灵”。
我按着那个小孩的肩膀,身体热得很,大概是在39度左右,隐隐觉得甚至多一点,就在这还在想着他会不会烧坏脑的时候,那小孩开始挣扎起来,冷不丁地吓我一跳,我赶紧按住他,他睁开眼睛,面容狰狞得很,咬牙切齿地像要把我吃掉,两只手扣在我的手肘,不安地扭动,我急忙大喊:“爸,快来啊,他发作了。”
父亲赶紧把第三张符咒画完,迅速层叠在一起折成三角形,快步到我身边,把符咒贴在原本沾有鸡血的眉心,嘴里急速念着咒语,小孩越来越躁动,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好家伙,你妈还不给你剪指甲啊?
小孩叫得大声,引起门外的王先生和他老婆注意,王先生他老婆拼命敲打着门,“喂,你们在里面干嘛,我儿子他怎么了?”(由于当时是反锁了所以他们扭不开门)
最后,父亲单手压住王先生儿子的肚子,掌心挪移,用力往上一推,再一声大喝,王先生的儿子猛然地抖动了一下,便晕过去了。再不松手我这手都要扎出洞了,我心里暗骂着,我揉按着手臂,余光中看见父亲缓了口气,然后对我说:“去开门。”
我扭开了门,王先生和他老婆就马上冲了进来,看他儿子有无大碍,所幸没给他们找到有淤血,不然可能今晚在警察局睡觉了。王先生问道:“刚刚你们这是在干嘛?”
我在心里白了王先生一眼,驱鬼啊,难不成你以为还强奸啊。父亲没有回答他,淡淡地说:“鬼已经驱走了,但是你欠她的,你需要还。”
“我欠她什么?”王先生不解的问,看到王先生那张毫不愧疚的脸,在当时的我看来,就是一种虚假和懦弱,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保持“因果”的想法,是你做过的错,你死了也要还。
父亲举起手中的符咒,说:“你女儿现在就在里面,待会我会送她走,但是你需要给她道歉,不然我是送不走她的,毕竟她是因为你的过错而遗留下来的,解不开心结,她是不会走的。”
王先生无力地坐在床边,低下头又抬起:“我该怎么做?”
“你去拿一个火盆来。”父亲边说边走到窗户旁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烈得刺眼,那刻在我眼里虽然父亲是背光的,可是他比所有黑暗都要洁白,忽然想起若不是我们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职业解决着人世中的烂摊子,那么怎么让那些唯物主义推动科技文明呢。
王先生把火盆带到了这个房间,父亲表情严肃,看了一眼王先生,说:“跪下。”
王先生不解地看着父亲,可父亲脸上没有开玩笑的迹象,无可奈何地跪下。
父亲把手中的符咒扔进盆里说:“你现在可以对她说话了,说完了就亲自把她烧掉吧。”王先生没有说话,可能是过的往往触动了心头,王先生的肩膀开始抖动,开始有些啜泣的声音。等了一会,王先生才哽咽着说,开头还是些胡言乱语,后来才听的清楚,他说女儿你走吧,我对不起你不能养你,是我的错,这都过去了,放过我的孩子吧。”
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红了眼,不是替王先生感到可怜,是因为那个女婴,从王先生的话里我充分感觉到王先生对于这个婴灵并没有任何情感,更多的渴望她快点走,女婴灵她不管有没有活,她真的都没有得到过疼爱...
王先生又说了些不知道什么话,最后沉默无言,父亲看见他没话说了,把裤带的火机递给他,示意让他把符咒烧了。
不出我所料,王先生赶紧拿过火机,连道几声好,拿起了那符咒就烧起来了,那模样显得与之前有些冲突。火着了,黑色蔓延了黄色的纸,证明女婴灵她放下了,得到了父亲的眼泪,涉世不深的她并不知道他父亲的意味,但我和父亲都知道,她满足了。
我们四人亲眼看着符咒燃烧殆尽,知道火苗熄灭了,父亲才让王先生起来,其实下跪为的是给王先生的惩罚和给他女儿的一种愧疚。父亲说,让王先生把这些灰烬放在土里,再埋一颗树苗在上面,好好地栽培,当作是他没照顾好的女儿。
事情做完了,父亲提醒王先生他儿子好了要记得把钱打过去,也就没留给他什么情面,推脱了王先生的晚饭邀请。我知道,父亲只想早点回家。
在公交车上,父亲沉默了很久,忽然对我说:“小旭,以后要记住,是男人,做过的事情就要承认,不要欺骗不要退缩。”
“好。”我很认同父亲的话,同时不想让父亲失望,猛点头答应。
父亲嗯了一声,头靠在车窗。我看见了父亲好多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