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事情必须得瞒下来。
安英成心念电转,一瞬间就下了决定。
先帝在位的时候,发生的那场瘟疫,爆发的迅猛又强烈,几天时间就死了上万的百姓。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先帝下令,把得了瘟疫的百姓都关在一起,放火烧死,这样做了半个多月,烟火遍布整个江南,才终于将瘟疫控制住。
虽然说那些被烧死的都是平民百姓,可谁能保证皇上知道他们王府里有丫鬟得了瘟疫,不会下令把他们王府里的人也都烧死呢?
当今皇上对他们这些异姓王有多猜疑多防备,安英成心里还有有底数的。
他心里做了决定,神色也轻缓起来,看向安苓歌的神情温和赞赏,“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柴房那里等过段时间再让人重建,今天的事情你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父亲,这件事情应该告诉皇上。”
安苓歌捕捉到安英成眼底那抹深色,对他的想法有一些猜测。
可是瘟疫这件事关系到京城数万百姓,不能因为王府的利益,就把那些人的性命至于不顾。
府医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回去之后他是抓紧时间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方呢,还是找个理由从王府离开呢?
安英成可不管府医在想些什么小心思,他眉心皱起,挥挥手让府医退了出去,威严的眼才盯着眼前的安苓歌,“歌儿,这件事关系到整个王府,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皇上猜忌他们这些异姓王已久,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们王府里有人染了瘟疫,想必他很乐意以这个为借口,让安王府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到时候皇上还可以说,是为了社稷为了万千黎民百姓,才会除去他们,不仅不会被言官指责被百姓怒骂,还能得个明君的声名。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我们王府。”安苓歌不躲不避,黑亮深邃的眸子亮的惊人,直直迎上安英成的目光,“瘟疫向来爆发的快,若是我们不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只怕过不了几天,整个京城都要大面积地爆发瘟疫,万千百姓都要被瘟疫缠身痛苦死去。”
她想起前世那哀鸿遍野的惨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不知她能不能改变这些黎民百姓的命运。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你只管记住,那个丫鬟只是暴毙而死,没有什么特殊。”安英成不为所动,虽然神情仍旧严肃,可那话里,却是让安苓歌把这件事埋在心里的意思,“歌儿,为父知道你心善仁慈,可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此事,只怕会给我们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他心里的顾虑考量不是没有道理,可安苓歌想的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父亲,您不说我也知道,当今皇上忌惮异姓王,一心想要削弱异姓王的势力,您是担心皇上知道了此事,会对咱们王府赶尽杀绝。”
安英成面上浮现一抹惊异之色,这事情他从未在府中说起过,安苓歌怎么会知道?
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只听安苓歌继续说道,“可是父亲,你想想,若是我今天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等过两日京中爆发瘟疫,数千万的百姓死去,皇上一定会派人查清楚瘟疫是从哪传出去的,到时候,您又如何面对皇上的质问?”
“倒不如趁着现在瘟疫还未曾大面积爆发,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让京中百姓有个防备,您也算是救了百姓,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功,皇上总不会对您下手。”
这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安英成眼底的凌厉褪去,面上带着些许犹豫纠结。
若是把这件事瞒下来,皇上说不定还会查到他们身上;可若是把这件事禀告给皇上,再派人去京中散播他发现了瘟疫的事情,他在百姓眼里就是个功臣,皇帝碍于名声,也不会动安王府。
可若是皇上执意要借着这个机会拔掉他们王府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呢?他算计这么多,岂不是白费了。
安英成双手背在身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做。
安苓歌见他犹豫,便知道安英成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她趁热打铁,列举出种种好处来,“您把这事告诉了皇上,那就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皇上的手里,这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表现啊。虽然皇上生性多疑,可您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皇上便是再怎么样,也会被父亲感动,说不定从此就信任父亲,不再让您做一个闲散王爷了。”
闲散王爷。
安英成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握起,心底有几分悲凉。
是啊,想当初,老王爷跟着先帝一块儿大天下,手握数万重兵,驰骋沙场英武不凡,可他继承了王位,却被皇帝猜忌,只能走文官的路子,做一个安安分分,平平安安的闲散王爷,虽然身份高贵,可他在朝堂上的分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太子太傅。
这是何等的悲哀!
哪个男人不希望手握重兵忠君报国,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可他被皇帝猜忌,一身才华抱不得施展,浑浑噩噩到了中年,难道还要这么下去?
“好,为父就听你一回。”
安英成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只是看向安苓歌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不过歌儿,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对这个女儿关心甚少,连教书先生都是李姨娘给请来的,至于安苓歌都学了些什么,从哪里学的,学的怎么样,他一点都不知道。
上次遇到山贼,安苓歌一手精湛的箭术就让他吃惊不少,可箭术好歹属于君子六艺,安苓歌便是做的出色一点,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可安苓歌是怎么知道皇上生性多疑,对他们这些异姓王心存猜忌,想要削弱他们势力的?
寻常的闺阁女子,可不会知道这个,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在府里提起过,歌儿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