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是对牌丢了,魏姨娘大可以让人重新办一个,也不至于三年来都没有对牌,连带着衣裳首饰都没有。
孙嬷嬷倒是抢在当事人之前开口了,“老夫人不知道,魏姨娘没了这对牌,本来是连这几日的炭火都没有的,还是老奴念在宇少爷年幼,受不得寒,掏了些银子垫付出来的。”
她一副忠心有义的模样,只是一直反复提起安苓宇,“若是让宇少爷小小年纪就得了风寒生了病,老奴可是承担不起。”
魏姨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她心知孙嬷嬷这是在拿安苓宇威胁她,想让她认下所有的错处。
她性子怯懦惯了,往日里只要别人强势一点,自己就会吞下心里所有的不平,默默受着欺负。
可自己今日的机会是大小姐为自己争取来的,自己不能让大小姐白白做了这一番功夫。
她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下定了决定,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她目光直视孙嬷嬷,毫不畏惧毫不退缩,“我从来没有想到,孙嬷嬷颠倒黑白的话,竟然能说得这么顺畅。”
“我的对牌一直都在我身上,除了交给春杏,让春杏去取份例,那对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更没有弄丢过,这几年更是按时派了丫鬟去取自己的份例,可却从来没有顺顺利利拿到自己应该拿的东西。”
魏姨娘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正是她自己的对牌,又把这些年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
“先是春衣被一推再推,然后夏日里的冰块儿也只有零丁一点,冬日里的炭火数量不足也就罢了,还偷梁换柱,银丝碳被换上了那些熏死人的下等炭,更不用说月钱,本应是每月发一次,到后来三五个月才给一两银子,老夫人不在府上,妾身都不知道该求谁做主。”
魏姨娘说着便落下泪来,不是在众人面前做戏,是真真切切地伤心。
这么多年来被李氏打压苛待,终于有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魏姨娘又是心酸又是惊喜,眼泪便忍不住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孙嬷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性子怯懦的魏姨娘怎么敢开口揭穿自己的谎言,明明她都已经拿安苓宇威胁她了,难道魏姨娘就不怕自己儿子出现什么意外?
老夫人把孙嬷嬷仓皇的脸色看在眼里,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自然是一目了然。
“孙嬷嬷可真是忠心为主啊。”老夫人语气平静,却更像是压抑着怒气,暴风雨前的平静往往更让人害怕,“竟然能够在我的面前,信誓旦旦编造出这么一番谎话来,你是觉得魏姨娘软弱可欺,一定会顺着你的意思,给你打圆场,还是以为我老了,随便你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老奴不敢。”孙嬷嬷连忙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只是老奴确实听魏姨娘院子里的丫鬟说过,魏姨娘的对牌丢了,想来是最近才找到的。”
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把自己的谎话圆过去,老夫人心中却只是冷笑,“你说得怎么就这么巧,魏姨娘要领份例,要领月银衣裳首饰,偏偏用得到的时候对牌就不见了,现在那对牌又凭空冒出来了?”
这样的谎言怎么能骗过老夫人?
李氏心中暗骂孙嬷嬷太过愚蠢大意,当着老夫人的面就敢扯下这种漏洞百出,随时会被人揭穿的谎言,简直是蠢到了极致!
她气的胸口发闷,气血上涌,却还是重重咳了一声,朝着孙嬷嬷狠狠瞪了一眼。
孙嬷嬷接到她的示意,脑子瞬间转过来弯儿,“老夫人说得对,奴才也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了,好像是有人要故意陷害我家姨娘一样。”
这话就是暗指魏姨娘故意不拿出对牌,到了这个是时候到老夫人的面前来上演苦情戏。
眼看老夫人脸色沉沉即将发怒,孙嬷嬷的话却突然转了个弯儿,“当然了,这话只是老奴的猜想,根本当不得真。不过府上的账本里,确实没有魏姨娘派人取走份例的记录,想来应当是魏姨娘身边的丫鬟偷懒,三回五回的东西才领一次。”
李氏也在一边应和,神情真切看不出丝毫作伪,“是啊,孙嬷嬷说得都是真的,账面上确实没有魏姨娘派人取走份例的记录,那些衣裳首饰发不下去,只能给了魏姨娘一些固定的月银。”
府上置办的东西是需要对牌才能领走的,方便账房那边做帐记录。至于那月银则是固定的,嫡女一个月十两,庶女一个月五两,至于姨娘则是一个月三两。这些有固定数目的银子,只要在每个月发月银的时候,派个丫鬟去取就行。
她们两人的话一应一和,好歹是把孙嬷嬷的谎言给圆了过去。
魏姨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们诬陷春杏,她第一次在李氏的面前强硬起来,“李姨娘说话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春杏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年,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心里一清二楚。便是谁都能偷懒耍滑,那个人有绝对不会是春杏!”
“魏姨娘这话就好笑了不是,我们在找出让你如此落魄穷酸的罪魁祸首,你却念着她是你的丫鬟,就想要包庇于她,难道老夫人在这里为你做主,就是为了让你包庇自己的丫鬟,上演一出主仆情深吗?”
李氏唇角微微勾起,柔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锐利锋芒。
只要坐实了春杏的罪名,她不仅可以从苛待魏姨娘的事情中顺利脱身,还可以除掉魏姨娘一个心腹。
安苓歌在一旁为魏姨娘帮腔,“李姨娘这话说得才是不对,若是你见过春杏那丫鬟烧着下等的炭,被熏得满面乌黑的模样,必定说不出这样诬赖人的话。”
一个偷懒耍滑连主子的衣裳首饰都不去领的丫鬟,怎么可能会尽心尽力为主子烧着那些下等的炭,熏得自己一脸乌黑。
老夫人神色微动,眉间多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