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白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自己的脸,朝门口跑去。因为重心不稳,差一点儿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不过她顾不得那么了,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开这个地方,不管去哪里都好。
慕容傲天从恍神中醒来的时候,苏宛白已经跑出去好远。
慕容傲天脱掉外套摘下领带,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上了苏宛白。他抓住她的手臂,目光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脸。
“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不要到处乱跑!”慕容傲天低声说。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慕容傲天刻意躲避的目光让她伤心欲绝,她挣脱开慕容傲天的怀抱,不顾一切。
不过她终究抵挡不住慕容傲天,他大手一捞就把她抱了起来。此时,保镖已经把车开到了旁边的路上。慕容傲天小心地把苏宛白安置在后排座位上,贴心地坐在她旁边。为了防止苏宛白再次逃跑,他特意吩咐司机把四个车门都上了锁。
慕容傲天咬咬牙,拿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递给苏宛白,她慌乱地遮住自己有些凝固的伤口。
一路上,小小的空间里,死一般的沉默。
慕容傲天脸上的神色迅速变幻着,他做梦都没想过,苏宛白会被南宫冰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毁了容。现在还不知道作品深浅,还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子。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的伤,可是万一治不好,他每天都要对着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吗?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一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深深地刺痛了他,他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爱她,不就是爱的她这个人吗?她的脸还重要吗?根本不重要的,不管她变得多么丑,他只会爱她更深,不是吗?
想到这儿,慕容傲天慌乱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他抬手搂住苏宛白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用担心!”
苏宛白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医院,很快,苏宛白的脸就被包成一个粽子。当安迪带着小晟睿赶来的时候,他们看到苏宛白的样子,瞬间吓得险些昏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宛白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厚重的绷带,眼圈瞬间就红了。
“妈妈,你不要难过,很快就不痛了!”小晟睿搂住妈妈胳膊,笑眯眯地说。
苏宛白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慕容傲天的影子。
“你在找爸爸吗?他公司里有事情提前回去了。”小晟睿说。
虽然他对爸爸成见颇深,可这次要不是爸爸及时出现,说不定妈妈早就没命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感谢他的。虽然嘴上只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没想到,爸爸也是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妈妈突然失踪,爸爸居然能在短短两个小时以内找到妈妈,并且亲自赶了过去。听说他还替妈妈报了仇,一想到这里他就激动得想要为爸爸鼓掌,实在是太给力了。
苏宛白想说话,可只是扬了扬嘴角就觉得整张脸上的神经都疼得钻心。她微微皱眉,干裂的嘴唇抿了抿。
“姐,喝点儿水!”安迪细心地在水杯里插上一个小管子,递到姐姐嘴边。
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来没有掉过眼泪。母亲去世的时候,苏小米生孩子的时候,再就是,看到姐姐脸上缠满了绷带的时候。姐姐的脸难道就这样毁了吗?他暗暗下了决心,不管花多少钱,他一定要让姐姐变回原来的样子。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如果就此变成一张刀疤脸,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撑下去。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小晟睿窝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着了。安迪坐在姐姐旁边,陪着她。她始终没有睡意,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很空洞也很迷茫。
儿子对慕容傲天的敌意明显喊少了很多,她该为他们高兴吧?可是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也许这辈子,她和慕容傲天注定有缘无份吧。现在,就算儿子不反对,她也不可能再和慕容傲天在一起了。她对麻醉剂并不敏感,虽然医生加大了剂量,可她的意识还是很清醒,她几乎是数着数撑完了整台手术。医生们在聊什么,她听得很清楚。他们一直在惊叹伤口的深度,还有下手者的惨绝人寰。
“这张脸,怕是要完了!”
这句话是主刀医生说的,可是听在苏宛白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没有告诉医生自己对麻醉剂不敏感,就是想听听医生会说什么。没想到,他们直接给她判了死刑。也就是说,以后她要顶着一脸的伤疤去生活吗?即使戴上面纱,周围的人也一定会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吧?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安迪撑不住睡意地袭扰,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苏宛白艰难地偏头看了看安迪,又重新把目光转到天花板上。
现在的慕容傲天在干什么呢?他是不是从医生那里听到了有关于苏宛白的伤情。他怕了吗?他逃了吗?从此,他再也不敢面对她了吗?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相忘于江湖,有过去的点点回忆,她也能走完这一生。
她从此配不上慕容傲天,这个事实,她必须要学会面对。
其实,慕容傲天是真的有急事要处理才匆匆忙忙回公司的。因为财务部的疏忽,有一个客户的订单出了问题,不过好在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事情终于解决了。慕容傲天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驱车来到苏宛白所在的医院,看到苏宛白病房里的那盏灯还亮着,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或许,她已经睡着了吧。
进手术室之间,苏宛白紧紧拉着慕容傲天的手,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杀南宫冰洁,不要杀南宫冰洁!”
慕容傲天咬着牙答应了,要知道,他本来已经决定好了,等把苏宛白送进手术室,他就去找南宫冰洁算帐。一再地追杀苏宛白,最终竟然对她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他的女人,谁都不能欺负,否则的话,就是和他慕容傲天过不去。他生气的后果一向很严重,不过不管多严重,南宫冰洁都必须坦然接受。别以为她是南宫家的女儿,就有了靠山,就算她是英国女王,他照样杀她没商量。
可是,苏宛白居然为她求情了,如此情真意切。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苏宛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既然她说了,他只能照做,不然一旦苏宛白知道,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他硬生生地把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那个南宫冰洁被她扔在那里,真希望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从来没有诅咒过谁的慕容傲天,居然也诅咒了一回,他头一次这么咬牙切齿地恨一个人,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慕容傲天就站在苏宛白的病房楼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雪茄,直到天亮。他不想去打扰她,可又想陪着她,所以只好靠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早上八点,进来给苏宛白做常规检查的医生笑眯眯地说:“苏小姐,你老公真是贴心,怕吵醒你,在楼下一直站到天亮才走。”
苏宛白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一想到慕容傲天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脸时那惊慌的表情,她就觉得疼痛难忍。那是恐惧,是她从未在慕容傲天眼睛里看到过的情绪。或许,他是真的怕了,不愿意再面对她。又或许,他对她那份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怜悯。
苏宛白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的眼眶又一次被泪水打湿。
两个月以后,苏宛白拆纱布的日子到了,慕容傲天没有来,而且连理由都没有说。
尽管医生一直在说,她的脸很可能能变成原来的样子。可是纱布真的拆下来以后,苏宛白还是从弟弟和儿子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失望。她颤抖着双手接过镜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鼓足勇气向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望去。
左脸隐隐的有一些伤疤的痕迹,右脸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可是乍一看,却像有两条长长的虫子盘踞在上面,看着触目惊心。
苏宛白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她把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疯了似地向自己的脸上挠去。
“苏小姐,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几个医生冲上去按住她的手。
小晟睿爬到妈妈的病床上,紧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带着哭腔说:“妈妈,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丽的妈妈。我求求你,求你平静下来好不好?”
还是儿子的话管用,苏宛白把两只手放下来,呆呆地望向儿子。
是啊,在她的世界里,儿子是最重要的,他不嫌弃她,他还要她!苏宛白摸了摸儿子的头,勉强牵起一丝笑意。
“刚才妈妈失态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母子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
安迪站在不远处,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姐姐一向乐观豁达,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只是,他为什么觉得,圆满离姐姐越来越远了呢?
以后的她,真的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