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冰冰打开门,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
“听说您年轻的时候,父亲是打零工的,母亲捡破烂,那您算不算小门小户出身呢?”刘冰冰说。
“你……你敢这么和你的婆婆说话?”方问兰伸出手就要打人,被刘冰冰一把攥住。
“我对您已经很客气了,是您先侮辱人的!”刘冰冰说。
方问兰觉得一股浓重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冲到头顶,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早就知道这个刘冰冰不是善茬,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一个脏字都没说硬是逼得她无话可说。
她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发呆的慕容傲杰,失望透顶。自己的亲妈和老婆打得不可开交,他反倒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慕容傲杰不是不想管,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管。婆媳本就是天敌,如果出现矛盾最为难的当属做儿子的。可是刚才明明是母亲无理取闹,挑起事端,刘冰冰据礼力争,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妈,消消气。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我给你找住处!”慕容傲杰说。
“你还是要赶我走?我偏不走,我要在这儿住到老住到死!”方问兰较起劲来。
慕容傲杰忙了一天,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懒得再和母亲争辩,自顾自地进浴室洗澡了。出来的时候,方问兰还木然地坐在沙发,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他最不敢违抗的就是父亲的话,这次也不例外。毕竟母亲有错在先,让她一个人出去住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毕竟,慕容家在S市也算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母亲这样的性格必须得改一改。以前父亲宠着她护着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必须为了家族利益积极改变自己去适应。
第二天一早,方问兰留了一张纸条,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儿子的公寓。
纸条上写着:傲杰、冰冰:对不起!昨天我心情不好,和你们大吵大闹,不要计较。我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
慕容傲杰看到纸条以后,赶紧给母亲打电话,可是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
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也好,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
慕容傲杰刚到公司就听秘书说,慕容老爷来了。
他老人家站在总裁室的落地玻璃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闷闷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忽明忽暗,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老爸,你怎么来了?”慕容傲杰推门进来,朝父亲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我不能来?”慕容老爷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阴沉沉地说。
“当然欢迎,欢迎您随时来视察工作!”慕容傲杰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嬉皮笑脸地说。
“人老了,就容易孤独。原来你妈妈在家,我总是觉得她爱叨叨,每天烦都烦死了。可是现在,她一离开,别墅里空得让人心慌。没办法,只好出来走走。出来以后才发现,这么多年我竟然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能来的地方只有这里了。我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慕容集团,对这里的感情还是很浓厚的。”慕容老爷说。
“我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压力很大。我每天如履薄冰,生怕哪件事做不好给您丢脸。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总裁的职位还给哥哥,他身体已经彻底好了。虽然记忆缺失了很多,可经商方面他的头脑还是很敏捷的,跟从前一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能力有限,力不从心。”慕容傲杰说。
“你哥哥十七岁就当总裁了,这些年他的生活太单调了,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还不能走到一起,实在是可怜。现在,我只想让他快快乐乐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什么时候他玩够了,想工作了,再回慕容集团来,如何?”慕容老爷说。
“那好吧,那我就再辛苦一段时间喽。”慕容傲杰耸耸肩,笑着说。
这么多年来,父子俩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谈谈心,谁都没有想到地点会是慕容集团总裁室。今天他们在一起说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慕容傲杰的眼底渐渐湿润,他突然发现父亲老了,两鬓的白霜还有眼角的皱纹,无不昭示着年华的老去。这么多年,他确实忽略了父亲,很少有真正陪伴他的时候。
“在想什么?”慕容老爷突然问。
“哥哥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跟我说!”慕容傲杰说。
慕容老爷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果前妻在天有灵,看到儿子即将大婚一定也会很开心吧。当年对妻子造成的伤害再没有机会弥补,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儿子一些爱,让他过得开心幸福。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是,我总觉得对不起他。咱们隐瞒了他的过去,这样对他真的好吗?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会不会怪我们?”慕容老爷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其实这也是我担心的,我总觉得咱们应该告诉他真相。他以前并不喜欢胡小蝶,是咱们硬把她塞给他。甚至可以说,他们在一起只是一个误会。哥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大概也会冲动地选择离婚吧。再说了,一旦离婚,对胡小蝶的伤害也是巨大的。说出真相,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应该还不算晚吧。”慕容傲杰也有些犹豫。
可是现在说这些的确有点晚了,当初胡小蝶订婚又被退婚,现在马上要结婚,万一慕容傲天知道真相不结这个婚了,那南宫家的人会怎么想?他们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还有胡小蝶,如果再出变故,她怕是会精神崩溃,以后的幸福全部都要断送掉了。
沉默,父子之间陷入难言的沉默。
此时此刻,方问兰正站在赵子舟的坟前默默垂泪。
很久没来了,坟墓上的杂草长了一人多高。方问兰愣了一会儿,蹲下来开始慢慢拔草,拔着拔着,刚刚停止哭泣的她又忍不住号啕大哭。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连儿子都不留她。如果赵子舟还在,她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绝境。她虽然跟儿子说她做错了事就认罚,但从心底里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慕容傲天杀死了赵子舟,他死得那么惨烈,她不过就是说几句闲话而已,老爷子居然能下得了这个狠心把她赶出来!她恨慕容傲天,恨慕容老爷,她要报复,她一定要报复!
她抚摸着墓碑上赵子舟的照片,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她多么想明目张胆地去杀慕容傲天,把他打成筛子,给赵子舟好好报仇。可是她不能,她还要在慕容家生活下去,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想法,包括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场孤独的报仇,一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报仇!
几天以后,婚礼如期举行。
慕容傲天正坐在休息室里等待上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短短几分钟,慕容傲天的脸色变得像泼了墨一样黑,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嘴唇都变成了可怕的深紫色。眼底突然升腾起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似乎连瞳孔都被彻底挡住。
那是一个经过电脑处理的声音,怪异诡秘。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在追寻的过去,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揭开。凭着直觉,他断定这个人说得是真的,因为种种的细节实实在在地敲打着他的大脑,他能很形象地想象中某些破碎的画面。偶尔,他也会插上一两句,或者问几个问题,对方都能准确地回答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迫切地想要让他相信自己说的,所以非常耐心地解答着慕容傲天的困惑。所有的疑问,所有迷惑似乎正在一个一个地打开,慕容傲天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关于他和苏宛白,关于他和金熠寒,关于他和胡小蝶,关于他和慕容集团,一切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外面有好多人在用力地砸门,可慕容傲天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的喧嚣都成了困扰,都成了魔咒,他要逃出去,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打开窗户,好在这里是二楼,慕容傲天从窗户里爬出来,沿着一脚宽的房沿小心地绕到了教堂的后面。此情此景,似乎在梦里出现过,他屏住呼吸,微微皱了皱眉。应该是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动作,当时他在楼下,看得很清楚。可那个女人是谁呢?是苏宛白吗?他不记得苏宛白长相了。头疼欲裂,他脚下一滑,一些细碎的水泥粒掉落下去。他倒抽一口凉气,从一个白色管道上滑下去,脱下礼服扔在地上,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处。
听到慕容傲天逃跑的消息,胡小蝶不哭反笑。
她仰天大笑,像一个疯子,像一个傻子!
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慕容傲天又一次选择放弃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永远都是被丢掉的那个?
慕容傲天第一次抛弃她,她怀孕了却被流掉了孩子。第二次抛弃她,已经成为南宫家二小姐的她颜面扫地,第三次,父亲激烈反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慕容傲天身边。女人遇到爱情,竟然连智商都变成了零。
可笑,可悲,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