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伟想立刻知道安迪打算怎么办,可是别说安迪,连一向镇定的苏宛白都有些恍神。不管苏小伟多么着急,这是一件大事,姐弟两个得商量一下再定。
“姐,妈妈知道这件事会不对怪我?”安迪木然地问。
“妈妈一生信佛,就算她活着,也不会让小米打掉这个孩子的。再说了,妈原来不就是担心小米不能生育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现在小米怀孕了,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苏宛白示意开导一下安迪。
“不,那不一样,妈妈临死的时候还说不让我们在一起。可我们不但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她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我们的。”安迪把手指插进头发里,痛苦地瘫坐在地上。
安迪现在脑子很乱,他有点钻牛角尖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苏小米,阻止她打掉这个孩子。显然,她哥哥背后打电话过来她并不知情,至于她怎么想的大家都不得而知。想到这里,苏宛白赶紧按了回拨,简单跟苏小伟交待了几句,苏小伟一看安迪这边亮明了态度,也没有再说别的,倒是很爽快地挂断了电话。
知道哥哥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安迪,苏小米气得直跳脚。
“哥哥,你好糊涂啊!当初你给安迪哥哥下药,逼我们在一起,我还没打你算帐,现在你居然又背着我和他们联系。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想敲诈他们一笔钱是不是?如果真有这个想法,我警告你马上断了这个念想。本来我还想留下这个孩子,既然你这么做,我只好赶在安迪来之前把这个小生命解决掉!”苏小米咬咬牙,脸色变得阴沉可怖。
她从没有想过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安迪,既然已经结束,既然已经选择放手,就没想过再回头。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却又弥足珍贵,她填补了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她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陪她慢慢长大,至于母亲,到必要的时候会坦白跟她说出真相。也许,她和母亲可以找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们的地方,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想打掉这个孩子,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苏小传瞪着猩红的眼睛说。
“啪——”瓷碗掉在地上的声音。
苏小伟兄妹下意识地同时转过头来,母亲推开门,手里端着的汤药全部洒落在地上。黑红的汤汁,还有破碎的瓷片,在干净的地板上晕染成一片难看的颜色。母亲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扶住门框,努力支撑着自己风雨飘摇的身躯,努力地提起一口气以免失去重心滑落到地上。
母亲都听见了,全部都听见了。
女儿说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她才是真的被吓坏了。
活了大半辈子,她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安迪爱自己的女儿,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不过,他一直在努力,千里迢迢地跑来这个小城市找她,而且努力地找机会跟她解释,可女儿似乎心意已决,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自己这个儿子什么事都没干成过,这次却是歪打正着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把孩子留下来!”母亲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以后,沙哑着嗓子说。
“妈……”苏小米冲过去扶住母亲,早已经泣不成声。
她最不想让母亲知道,可偏偏却让她知道了。母亲本就重病缠身,如果因为自己怀孕被邻里嘲笑,那自己可真就是罪大恶极了。
“你没有错,都是你哥哥的错。他太着急了,太希望你早点儿和安迪走到一起了。虽然方式是粗野极端了一些,不过结果却是好的。安迪这个女婿我还是承认的,我很喜欢他。”小米妈妈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小米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原处,只要母亲不生气,一切都好商量。
“妈,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们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了。”苏小米小心地扶母亲坐下,递上一杯热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倒是要听听,你们有什么不得不分开的理由!”小米妈妈说。
苏小米长叹一声,把她在金熠寒那里遭受到的非人待遇,还有安迪妈妈的强烈反对,包括她老人家临死前的遗言。她说得已经很简短,却数次被哭声打断。那些灰暗的过去,是她不想去触及的。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扯开自己的伤疤,让鲜血重新淌过自己脆弱敏感的心。
说完了,小米妈妈的脸色始终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对自己女儿的遭遇无动于衷,因为她早就作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原因,她早就猜到了几分。只是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痛。眼泪湿了眼眶,又倒流回心里。她不想让女儿看到,坚强,是一个女人时刻都要具备的品质,这种坚强是必须要做给女儿看的。
“现在有了孩子,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相信安迪的妈妈在天上看到,也会原谅你们。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们也要在一起。”小米妈妈的声音不高,却是满含深情。
妈妈的话算是给小米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妈妈不反对,那孩子留下来是一定的了。至于和安迪走在一起,她还没有想好,毕竟,除了母亲,莫欣然是她最尊敬的长辈,她不能因为她不在人世了就无视她的话。
女儿不说话,小米妈妈也猜透了几分。她招呼儿子跟她一块儿出去,让女儿好好静一静。
第二天早上,苏宛白带着孩子和安迪一块儿出现在苏小米的家。
“小米,嫁给我吧,求你!”安迪单膝下跪,打开已经被他手心里的汗微微打湿的锦盒,一枚小巧精致的白金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映入苏小米的眼帘。
“我……”苏小米把手指缩到身后,尴尬地低下了头。
说实话,她还没有想好。她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又轻易地反悔。她相信安迪哥哥能够体谅她。
“你们远道而来,先坐下喝杯茶吧。”小米妈妈知道女儿在犹豫什么,她接过苏宛白怀里的孩子,招呼他们坐下。
安迪轻叹一声,盖上锦盒,随手放进自己贴身的衣兜里。尽管已经作好了被苏小米拒绝的准备,可真的面对这个场面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很难过。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跟在姐姐身后坐在侧首的沙发上。
小米妈妈特别喜欢孩子,把小晟睿抱过来以后就再舍不得撒手了。小晟睿俊俏得很,尤其是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小米妈妈只顾低头逗孩子玩儿,竟然忘了苏宛白姐弟此行的目的。
苏宛白看小米妈妈这么高兴,也实在不好打扰她的兴致。姐弟两个只好一杯杯地喝茶,等着小米妈妈注意到他们。
苏小伟接了个电话进来,发现远道而来的贵客被母亲晾在一边,赶紧跑到母亲身边轻咳几声提醒她。
“安迪,你真的决定和我们小米结婚?”小米妈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犹豫片刻才淡淡地问。
“对,我要和小米生活一辈子,我是真心想娶她!”安迪站起来,郑重向小米妈妈鞠了个躬。
“那你妈妈的话……”小米妈妈有些迟疑。
“我会带着小米去我妈妈的坟前,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安迪说。
“那行,我同意你们结婚。”小米妈妈微微含笑,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怀里的小晟睿身上。
“妈,你怎么擅自替我做主啊?”苏小米气得直跳脚。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怀了安迪的孩子就一定要嫁给她吗?苏小米较起真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莫阿姨主要是因为她不能生育才阻止她和安迪一起。可是还有一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苏小米曾经是金熠寒的女人,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她很介意。她一直希望儿子可以娶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就像夏岚一样。不能生育或许只是原因之一,所以,苏小米不能因为自己怀了孕,就心安理得地嫁给安迪。以前莫阿姨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这么做。此时此刻,她就这样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宛白姐,我很高兴你来看我。可是,我和安迪的婚事,还是算了。我不想嫁,我想一个人把孩子养大。我不能对不起莫阿姨,死都不能!”苏小米说。
“小米,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苏宛白说。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们想小住,我欢迎,如果你们还是执意想让我答应,那么请你们现在就离开。”苏小米咬咬牙,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苏宛白低声和安迪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和小米妈妈道别以后就离开了。
房子里剩下母子三人,小米妈妈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这是要作死啊?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有父亲,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小米妈妈的声音沙哑颤抖。
“妈,你别生气,别生气!”苏小米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帮她顺气。
从小到大,她都是特别乖巧懂事的,妈妈说的话,她什么都听。可是这次,她想自己做一次主。只要她点头,就可以顺利嫁给安迪,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她不能带着这块儿心病过一辈子。单亲妈妈的路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可是她宁愿选择这条路,图的是心安踏实。莫阿姨,我这么做,你不要再怪我了好吗?苏小米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