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报仇的!你们金家害我倾家荡产,拿命来!”黑衣人冷冽的气息比方才更盛,咄咄逼人的口气倒像是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拿我的命,和我儿子没有关系,放了他!”金大钟说。
“你呢?你怎么说?”黑衣人摇了摇手下的尖刀,吹了吹似有似无的灰尘。
“既然倾家荡产,那我就给你一笔钱,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怎么样?”金熠寒眯起促狭的双眼,眼底有淡淡的寒气升腾起来。
“我要你们金家全部的财产,你给得起吗?”黑衣男人冷冷地问。
金熠寒愕然,这个人什么来路,胃口也实在太大了!金家的全部财产,他也不怕闪了舌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金家何时得罪过你?”金熠寒问。
“这个不重要!”黑衣男人朝着金大钟的方向走去,难道要拿父亲先下手吗?
突然,不远处似乎隐隐的有警车的铃声响起,黑衣人的脸明显垮了下来,他的动作僵在原地足足有五秒钟,然后大手一挥,扔下金家父子带着手下落荒而逃。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金大钟和儿子金熠寒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五分钟过去了,警车的铃声又消失了。
金大钟正想开口说话,不想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整个身子蜷缩着靠在沙发的一角,形成一个大大“弓”形,痛苦痉挛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金熠寒本不想理他,可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做点儿什么。
他走到父亲身后,试图帮父亲解开绳子,可绳子打的都是死结,根本没办法打开。四下看看,座机电话被拔了电话,手机虽然就放在公文包里,可光凭一张嘴根本就打不开,更没有办法打电话求救。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了。
“爸爸,你站起来,我用牙齿帮你解开绳子!”这么多天以来,这是金熠寒第一次主动和父亲说话。
金大钟回过头来,眼睛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雾气,很快,几滴清泪从眼角轻轻滑落。他以为这辈子儿子金熠寒再不可能原谅他了,他以为他要抱着这份遗憾离开人世了。没想到,他还愿意认这个父亲,而且是在知道他丑恶另一面的前提下。他们之间就好像被人系了死结,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化解了。儿子知道真相以后,没有半句责怪的话,只是每天冷漠地看着他。这种冷漠就像一把钝掉的尖刀,每天架在他的脖子上,不停地摩挲着,有规律地移动着,他似乎都能看到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他甚至想过自杀,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这样自己就不用面对这个悲惨的结局了。可是他的三个孙子齐齐出现在那天的婚礼上,他舍不得两个儿子,更舍不得他们,他竟然那么渴望看着孩子们完婚,渴望看到孙儿们健康快乐地长大。于是,他放弃了,他想活着,想活着得到儿子的原谅。原谅和宽恕是那么得遥不可及,他以为他没有希望了。
这声“爸爸”让他渐渐冰封的心融化了,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儿子一眼。他没有脸面对他,虽然梦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却是金熠寒的亲生妹妹,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那么自私地夺去她的生命,金熠寒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简直无法想象!
“绳子太硬,会把牙齿弄坏的。你背过身去,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开你的绳子!”金大钟的咳嗽终于暂时停止了,他走到金熠寒身后焦急地说。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没有成功。
金家大宅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金熠寒几乎喊破了嗓子都没有人回应他,别墅的大门被从外面锁上了,金熠寒想撞开门求助,可试了很多次,身上麻麻的疼痛袭来,他累得瘫倒在地上。
“熠尘今天会回来吗?”金熠寒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金熠尘的身上。
“他去生态果园了,不过走的时候好像说过,今天一定会回来。他明天上午要出差去B市,今天晚上肯定会回来收拾行李的。”金大钟有气无力地说。
看来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突然沉默下来,似乎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金大钟突然想起了下午熠尘说的话,也许这是一个可以和儿子平心静气好好谈谈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恐怕以后再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金大钟往儿子的方向靠了靠,离他更近了些。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希望你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金大钟强打精神,勉强挽起一丝笑容。
金大钟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多数是和妻子有关的。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他们初为人父人母时的激动和慌乱。妻子的疏离、他知道妻子出轨却装聋作哑的无奈以及当金梦瑶的身世终于浮出水面时的震惊和无语。所有的一切一切他都细细地讲给金熠寒听,在外人听来或许这些话语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冗长枯燥,可金熠寒却听进去了。似乎心里一道看不见的冰墙慢慢融化,然后轰然倒塌。父亲的偏心和凶狠似乎一下子都敛去了踪影,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可怜的丈夫,一个充满了挫败感的父亲。
“梦瑶死后,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都是你们小时候的影子,尤其是梦瑶,她的笑容是那么纯净天真,我不敢看她,她却还是扑到我的怀里亲热地喊我爸爸。我后悔了,后悔得无地自容,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我养育了她那么多年。知道了她身世的秘密,我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可那时候的我实在太冲动了,我恨你们的母亲欺骗了我,恨她把梦瑶留在我身边,我觉得她在耻笑我,我太恨我自己了!”金大钟说得老泪横流。
金熠寒鼻子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父亲的痛苦和煎熬,他现在才知道。他有错,母亲有错,可最无辜的却是妹妹梦瑶,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成为一个阴谋的受害者。再多的后悔再多的自责都没有办法挽回梦瑶的生命。梦瑶那么纯净如水的女孩,如果知道真相,天常里的她也一定可以原谅父亲。
“明天到梦瑶的墓地去一趟吧,亲自给她道个歉!”金熠寒低声说。
“嗯。”金大钟沙哑着嗓子点点头。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金熠尘终于回来了。
看到坐在沙发上被五花大绑的父亲和哥哥,他微微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给他们松了绑。跑去佣人房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佣人和保镖都被关在里面,不但被绑了,连嘴巴都堵得严严实实。
洗了个澡躺到床上以后,金熠寒混沌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醒和理智。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看起来那个黑衣人的手下根本功夫就不怎么样,可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了所有人呢?一个个疑团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形成,变成一团乱麻。看来以后还是得加强安保,这帮保镖太没用了,以后得换一批更厉害一点的。金家大宅被人登堂入室,金家父母被弄得这么狼狈,事情要是传出去,金家可就丢大人了。
第二天一早,金熠寒盘问了几乎所有的保镖和佣人,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咬定那帮人是强行闯入金家的,不过有的说那帮人带了枪有的说没带。如此口径不一致的行为着实让人生疑,不过金熠寒惦记着下午要召开的股东大会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好在大家有惊无险,以后小心一点儿就是了。
“爸,熠尘呢?出差走了吗?”金熠寒坐到父亲对面,拿起一片抹好番茄酱的面包送到嘴里,不经意地问。
“他……他去送苏宛白了!”金老爷本来想说谎,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说实话也不要紧的,儿子现在只是苏宛白的普通朋友,无意中得知她今天要坐飞机走去送送也是理所应当的。现在熠寒和苏宛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想来直说也不要紧的。
可是金大钟还是高估了儿子的度量,他的脸色瞬间黑下来,像泼了墨一般。苏宛白的离开是他心里的一道坎,恐怕这辈子都跨不过去了。他也派了人四处打听苏宛白的下落,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要找到她,如果她不肯回来,他抢也是要把她抢回来的。慕容傲天是苏宛白杀父仇人,自然没有资格再对苏宛白做什么,没了竞争对手的他胜算也增加了不少。
似乎看穿了儿子熠寒的心思,金大钟语重心长地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建议你用真心去感化她。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早晚能把她拿下!”
金熠寒蹙紧双眉,细细地咀嚼着父亲的话,觉得还有有几分道理的。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吧,总觉得得到了她的人就能很快得到她的心。我没有经验,容易本末倒置,看来以前走的路都是弯路。”金熠寒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