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少顷，陆寒又道：“夜儿，我观你气息悠长，神光内敛，想必修为又是精进不少吧？”
李夜没有否认，他将离开北疆之后，在九天玄塔之中闭关炼化“妖魂珠”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陆寒。
听完之后，陆寒惊讶连连，他没有想到龙儿收集“妖魂珠”竟然是为了成全李夜。他也没有想到仅凭几颗“妖魂珠”，李夜会获得这么多年的修为。
一番惊叹之后，陆寒看着李夜，道：“这么说，现在的你至少拥有十万年修为了？”
“是的，师父。”李夜肯定了回了一句，道：“若依我九幽剑派境界之分，弟子已然踏入‘圣道’之境。”
“把手拿来。”陆寒示意李夜伸出手掌，接着他将手指搭在李夜脉门之上，仔细地感应了一番。
顺着手指，他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充斥在李夜体内的澎湃力量，当即高兴地道：“不错，不错！”
他道：“虽然我人族修士体格特殊，修炼所获得的修为和自身年龄不成正比，但想要练的十万年修为，却也实非易事。”
陆寒撤回手掌，抚着胡须，再道：“依我刚才测查，你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圣道’中期。放眼天下，能够做你对手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李夜微微一笑，言道：“师父说笑了。”
看到李夜眼中并没有骄傲自满之色，陆寒更是老怀大慰。
小片刻之后，李夜想到今日主殿议事并未看到六位太上长老，随即问道：“师父，今日为何不见六位师祖呢？”
一句问话，陆寒神情一滞，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不曾言语。
李夜见此，心头一沉，难道六位祖师出了什么状况？但见陆寒眉头紧缩，他也不敢出言相扰。
山风呼啸，师徒二人坐在石桌之旁，差不多有一柱香功夫，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那茶杯中的茶水早已冰凉。
又是许久，陆寒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中重新浮现一片清明之色，言道：“如今你已有如此傲人修为，有些事情也该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见陆寒如此郑重，李夜连忙起身一礼，言道：“请师尊示下。”
“坐下说。”陆寒示意李夜坐下，这才道：“夜儿，你可听说过‘归墟’之意？”
李夜眼中浮现茫然之色，顿时摇了摇头，不知道陆寒为何有此一问？而他对“归墟”之意更是不解。
当然，他不认为陆寒会随便说些什么，掠过他眼中的凝重，他便知道师尊所言必定十分重要。
陆寒略作思虑，言道：“所谓‘归墟’，本有两层含义。其一是指海中无底之谷，是众水汇聚之处。其二便是喻指世间万物的终结，或是归宿。”
“吾辈修道，无论正魔，其最根本的目的便是达到长生之境，希冀与天地同寿。但是无数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参破长生之法，所以所有的生灵都无法抗拒一生最大的劫难——死劫。”
“世间万物只要是有灵性者，若是寿元将尽，必是离归墟不远。而在这个时候，若是耗损太过，定会伤及根本，加速寿元的流逝。”
说到此处，陆寒大有深意地看了李夜一眼，长叹一口气，言道：“六位师叔已经活过数千载岁月，他们都是日暮西山，寿元将尽的老人。那一次为了激活‘破天神阵’，他们各自耗损了万年之多的修为，已是动摇了自身根基，如今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什么……”
李夜直觉喉咙发干，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地看着陆寒，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若是正如陆寒所说，那么李夜将是九幽剑派自创派以来的千古罪人。
“不……不……”
想到此处，李夜一个激灵，语声微颤，道：“六位师祖一身修为神鬼莫测，他们每一位至少都有数十万年的修为，怎么会因为损耗万年修为而伤及根本呢？”
陆寒摇了摇头，言道：“你忘了我刚才给你所说的‘归墟’之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夜有些语无伦次，有些茫然失措。
啪！啪！
李夜跪在了陆寒面前，狠狠地甩起手掌打在自己脸上，脸上泛起通红的手指印，他眼圈泛红，噙着泪水，身体微微颤抖。
陆寒急忙阻住，言道：“莫要如此，此事你本不知，怪不得你。”
“不，师父，我是罪人，我是师门的罪人啊……”李夜低声抽泣，心中无限悲痛。
他道：“师父，当年您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若是那时候说明了，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六位老祖做出这般牺牲的。”
陆寒一把拉起李夜，言道：“没有六位师叔援手，‘破天神阵’将无法激活，而那异域妖狐自是无法离去。若是那样，等待她的便只有灰飞烟灭。”
李夜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当时的他的确是想着要阿狸完好无损的回到山海界，但他没有想到师门为此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如今听到陆寒之言，李夜心中万分悲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九幽剑派人？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六位太上长老？
此时此刻，他的心很乱，若是再遇到当年的局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抉择？
李夜泣不成声，道：“师父，我对不起你们！”
看到李夜如此难过，陆寒心头不忍，他不想因此而影响了李夜心境，当即提高声调，道：“抹干泪水，莫要做这女儿家姿态！”
李夜抹去泪水，强忍着心中悲痛。
陆寒道：“六位师叔说了，他们帮你虽有私心，但却是心甘情愿，叫你莫要因此而心存负担。”
李夜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下定决心，此生此世，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为他付出了太多的师门。
虽然他的门派之内呆的时间不长，但这个地方却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地方。在他心中，将九幽剑派早已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
这个家，有温暖！
这个家，有希望！
这个家，有牵挂！
他并未给这个家做过太多的事情，然而这个家却为他做出了付出了很多，多到让他心痛，多到让他愧疚。
良久之后，陆寒起身，站在亭楼外面做了几个吐纳，山风吹来，拂动着他双鬓间的发丝，随风而舞。
他目光眺望，看着远方一座浮空漂浮的院落，缓缓道：“瞧见那座院落了吗？”
顺着陆寒的目光，李夜微微抬头，看了看远处显得有些飘渺偶的院落，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寒微微叹气，言道：“去看看六位老祖吧，他们在等你。”
李夜双膝跪地，向陆寒拜了三拜，言道：“是，师父。”
少顷，陆寒回头看着李夜远去的背影，自语道：“但愿真如六位师叔所言，你已寻到了自己的‘道’！”
九幽剑派，天枢院。
这个院落，修建于三月之前，它并未建立在平地之上，而是成浮空之势，坐落在云端之上，显得飘渺而神秘。
三月之前，九幽剑派六位太上长老同时卸去宫阁首座之任，并宣布就此闭关，再不理门派俗事。
九幽剑派上下自是一番震动，不过只有陆寒等宫阁之主明白其中缘由，弟子一辈只是知道六位太上长老已经看淡了世间事，全部清修去了。
所建之天枢院，则是专属于六位太上长老闭关打坐的地方。此院周围布置着极为厉害的禁制，门中严令弟子一辈不得靠近天枢院周围十丈之内，违者不论身份地位、不论是何缘由，绝对严惩不贷。
陆寒虽然身为一门之主，但六位太上长老在闭关之时曾明确告知与他，若无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发生，或是没有他们的召唤，就连他这一门之主都不可以轻易踏入天枢院。
但整个九幽剑派中，只有一人没有这个限制，那就是李夜。这也是六位长老闭关之前特意向陆寒交代的，但凡李夜到来，不论何时，可以随意进出天枢院。
这一点只有身为掌门的陆寒和各位宫阁之主知道，他们也知道六位太上长老如此做法是为何意。
李夜身为应象之人，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眷顾，他承载着九幽剑派的希望，也寄托着门派传世的重任。
在这些老人心中，李夜的位置其实要比身为下任掌门候选人的逸风还要高出许多。
这个位置，是别人无法取代的。逸风很优秀，这是九幽剑派上下公认的事实。
若是将门派传到他的手中，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没有不可抗拒的灾难降临，他能够带领门派傲然屹立在修真大世界之中。
但李夜不同，应象之人前途无量，他承载的是九幽剑派的信念，他承担的是九幽剑派的安危。
或许，他就是那个可以让九幽剑派坦然面对不可抗拒的灾难的人。
当然，这一切是有前提的，只有他一步步坚定地踏向巅峰，才能保证九幽剑派的万世传承。也只有他越发的强大，才能让“凡天下物，必为圣灵”的信念永世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