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游走在各种危险环境中的人,往往会形成一种奇怪的直觉,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种敏锐的感知。
这就像大多数女人的第六感一样,当她某天突然觉得自己的老公出轨的时候,那么,这事儿八成就是真的。但这是经不起逻辑的推敲的,直觉者本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来自哪里,甚至有些人会怀疑是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题。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狐从来都不这样想。
事实上,有很多次他能够死里逃生,完全有赖于他那敏锐的直觉。
比如此刻,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尽管他知道独眼男就睡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听起来跟一头肥猪睡觉差不多,动静异常的大。
他站定自己的身体,白色的狐狸面具后面的两只浑圆的眼珠来回地扫动着,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在等。
整个宽敞而巨大的房间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只要独眼男没有从他身边溜走,那他就还掌控着全场。
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出那一丝让自己不安的因素。
“呼呼……呼呼……”
独眼男的鼻鼾声听起来很有规律。
外面的几丝亮光从那铝制的卷帘门被破坏出的口子里照进来,狐看清了房间内的所有情形。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房子。
看起来就像一个老鼠洞一样,如果不开灯的话。
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选择躲在这个地方。
不过,这里毗邻高速路,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完全可以提前溜走。遗憾的是,独眼男没料到要杀自己的人是老板。
狐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在朦朦胧胧中,显得很微妙,但很快又失去了那一点微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意外地发现,独眼男的鼾声停止了。
啪嗒。
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有人的脖子被人拧断一样。
事实上,那是房间某个角落里的电灯开关被人打开发出的声响。
白炽灯发出昏黄的橘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狐左前方的一堆崭新的还散发着橡胶味的汽车轮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老鼠在啃食庄稼,随即他听见一双脚伸进了鞋子里,然后那人拖着一双皮鞋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我早该知道,老板是不想让我活着的。”
轮胎后面的人开口的时候,已经走了出来。
他戴着一个看上去老旧的眼罩,全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黑色机油残留,头发乱糟糟的,好像一个刚出海归来一无所获的落魄的船长,但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仿佛在告诉人们,他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尤其是,他肩膀上扛着一把老式的散弹枪,这种枪的缺点是没有任何的精度,射击距离也出奇地短,但在这种房间里,这恰好能发挥散弹枪的优势,只要他连续开三枪,那些隐藏在弹头中的碎铁屑在飞出枪管的一颗就会爆开,然后,无数的碎铁屑会带着巨大的能量,想一把把飞刀,朝狐飞去。
狐没有退,他仔细打量着独眼男那仅有的一只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睛,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宿命,没办法的,战争总会有胜利,但那是在许多人都死了之后。为了最后的结果,某些人是必须死的。”
“哼,我不喜欢这些大道理,我只想跟老板通个电话,我想问他,到底是为什么,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我的这只眼睛,也是为了救他才失去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听起来还真是讽刺啊,哈哈……”
独眼男猛地一把揪掉头上的眼罩,将那眼罩之下的秘密暴露在狐的面前。
那已经不能用人的眼睛来形容了,那是一团正在腐烂的的肉团,红色的,白色的,交织在一起,扯掉黑色眼罩的一瞬间,有浓水顺着独眼男的眼睛流淌。
独眼男嘲讽地说道:“那次我用自己的眼睛给他挡住了一把飞刀,飞刀上涂了毒药,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痛苦中。”
“听起来的确很可怜,那么,就让我送你上路吧,时间不多了。”狐摇摇头,他可没有心思去听独眼男诉苦,杀手,是不需要怜悯之情的,杀手,只是为了杀人而已。
狐放下了手中的白色箱子,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的短刀,短刀异常的锋利,在橘色的灯光下闪烁着隐隐的蓝色寒芒,仿佛一条嗜血的毒蛇。
砰。
砰。
砰。
独眼男突然开枪,三团火光在他的散弹枪口耀眼地出现,每一次枪响,他的身体都会跟着颤抖一下,散弹枪的巨大后坐力,对他的影响也仅此而已。
狐一抬头,便看见无数黑色的铁屑朝自己涌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跑到瀑布底下,猛地抬头一样。
只见他脸上冷笑,突然右手一抓,从背后拉出了自己那黑色的轻薄的披风,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披风后面。
啪啪啪啪。
铁屑打在了狐身后的卷帘门上,那扇门顿时变得千疮百孔,唯一完好的位置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形。
狐缓缓地放下了披风,笑道:“威力很大,可惜,对我没用。”
他的披风,将碎铁屑挡住了,那些可以轻易打穿卷帘门的铁屑,竟然没有伤到他分毫。
独眼男扔掉散弹枪,脸色平静,只是他那眼镜处留下来的带着红色的浓水实在有些让人讨厌:“你很聪明,如果你刚才再往前走一步,你可能已经被炸死了。而且,你也很强大,我不是你的对手。”
狐低头一看,就在自己身前的水泥地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两侧却有一个隐蔽的红外射线装置。
“这么快就认输了?”狐抬起头,有些惊讶,“还多出了三分钟呢,这三分钟我们干嘛呢?不如来聊聊天,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老板的事情的。”
独眼男闻言,有些失望,但随即他眼睛一亮,“老板想杀我,肯定有他想杀我的理由,对吗?”
“大体上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就是说有人不想让我死,而老板就不得不让我死。”
“咦,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他们告诉我,你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独眼男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古怪。
狐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已经掌控了一切,没想到,你还是漏算了。”独眼男的笑容更加古怪了。
“靠,什么意思?”狐怒了,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极其的不耐烦。
“难道你一直没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吗?”
独眼男戏谑地说道。
他也是这一刻才突然想明白的。
有人?
狐脸色一变,心中的那一丝危机感再次出现。跟刚进入房间的时候一模一样。
实际上,他之前就隐隐猜到独眼男会在房间里做什么手脚,所以,他停在了现在的位置,直到他看到那个小型的用来控制某种炸弹的红外传感器时,他想自己是对的。
但实际的情况,要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哗啦。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上方一阵响动。
只见那简陋的石棉瓦中的一块突然不翼而飞,一道人影一闪就进入了房间,落在独眼男和狐的中间。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可以看你们来个鱼死网破,至少也要一死一伤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警惕,那就只好现身了。”来人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说道。
“林孤独!”
“是你!”
狐和独眼男异口同声,大吃一惊。
来人正是林孤独。
至于林孤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能找到独眼男的藏身处,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周深的功劳。
林孤独在醒来之后去了一趟西山,他确认当天暗杀冷芊芊的几个人中,那个独眼男没有死,但回到凤城之后,他动用了自己的情报系统,却没有找出独眼男。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王捷没日没夜地盯着周深。
果然,周深在杨丽娜的逼迫下,派狐来杀独眼男,情报就这样被王捷搞到手,因而,在狐还没有赶到这里的时候,林孤独就已经出现了。
“蠢货,是你把他引来的。”独眼男气得骂了一句,他立即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林孤独之前一直找不到他,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看来,今晚的任务出现了变故啊,该死的,老板之前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啊。”
“你个蠢货,老板的计划,早晚会因为你全部泡汤。”
狐神色一凝。
独眼男的手悄悄伸到背后,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
“动手。”
狐突然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狐已经抓着自己的短刀冲向了林孤独,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林孤独的脸,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独眼男则是慢了半拍,但他的爆发力却也不容小觑,那魁梧的身体想一座铁塔一样朝林孤独冲去。
而独眼男距离林孤独更近一些,所以,这两个家伙几乎是在同时出现在林孤独左右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两人发起了攻击。
独眼男手中的匕首从腰部挥舞,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然后高高地举起,他的右手反握着匕首,从接近两米的位置猛地朝林孤独的左肩膀扎去。
狐的攻击则显得华丽了许多,那三十公分左右长度的短刀在他手里旋转着,唰唰地划出几道诡异的曲线,挡住了林孤独向自己进攻的路线,然后才悄然无息地朝林孤独的肋下刺去。
原本的两个仇敌,在见到林孤独的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联手先干掉林孤独,不知道周森知道之后,会不会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