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想着王羲之的字帖,手还在不由自主的顺着里面的字迹比划,听得陆漓这么说很是愣了一下,呆呆的道:“香山?”
“是啊,香山,就在京郊之处。”陆漓淡淡笑道:“还有木兰围场,我们可以从香山直接过去,现在的坝上草原,可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可……”我有些不舍的回头望了下故宫大门。
“顾小姐,这学问是研究不完的,文物也是看不完的,但是香山红叶,坝上秋色可只有这几天,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边的金先生探头过来笑道。
我瞅了他一样。
金先生笑容很是憨厚的道:“再说了,那不是莫老也说过,最深奥莫过于在山河之中?”
我很是呆了一下,转头问陆漓:“莫老说过?”
我怎么不记得?
这些天,我可是全神贯注的,一个字都不敢漏的听他们说话,我怎么没有听到这句话?
陆漓唇角轻翘的笑了起来,道:“莫老不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看的再多,也比不上实地看上一看,而字画更是如此,字画里面的风骨也好,灵动也好,并不是照着临摹就可以学到的,那些书画大家无一不是喜好行走于山水之间,人生经历很是丰富,所以才能有那些引人心魄的作品,毕竟,只看书,那也不过是个书呆子而已。”
我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来了。
这是莫老和他在说清明上河图之时说的话,据说其作者,北宋画家张泽瑞当年为画此画,在汴京城里观察临摹了多年,才能成就如此真实反映了当年汴京状况的传世伟作。
记得当时莫老还说过,眼见可成就写实,而丰富的内心才能成就写意。
但是不管是那种,的确,看的越多,留下的东西才会越多。
书也好,山河也好,都是如此。
我想通之后,便笑着对陆漓道:“好!”
听得我应了这声,陆漓的唇角便飞翘起来,转头向金先生看去。
“我这就去订房。”金先生麻溜的说道。
陆漓瞅了他一眼,又转身对送我们出来的云先生的学生道:“那,烦请您告诉下云先生,我们这几天先不过来了,等回来后,我再来找云先生喝酒。”
云先生的学生脸上浮起了一些可惜,随后又笑道:“这个时候,香山红叶还不是最好的时候,倒是木兰围场,是最漂亮的,陆先生要去,还是先去木兰围场的好,回来再去看香山红叶,正好,十月我们也有一个专题展览,陆先生要是方便,老师想请陆先生做嘉宾。”
我站在陆漓身侧,陆漓转身过去我便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听云先生的学生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顿,然后朝我看了一眼后,对我笑道:“当然,还有顾小姐,能否赏脸一起来做嘉宾?”
我很是惊讶的问道:“我?”
这请陆漓我非常理解,可是我?我有资格做嘉宾?
“是啊,这次的展览是书法专题展览,顾小姐在书法上的造诣连我老师都说不如,当然有资格!”云先生的学生很是肯定的说。
随后,他又带了一种很那啥的笑容道:“这次的展览,馆里特意拿出了王献之的中秋帖真迹出来,作为嘉宾,是可以近前观看的。”
我被他说的脸色都是微红了一下,却是再不提质疑和拒绝的话。
要是别的展览,打死我都绝对不会接受嘉宾这个称号,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书法,这个我还是有些心得的,那书画展馆旁边也有设置画案,陆漓请求了云先生后,他们也让我在那画案上对有些书画进行临摹,当我临摹到第二幅书法的时候,那馆里的老画师都走过来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从他那表情上,我还是可以看出他很是赞赏我的。
当然,我当时也看到了陆漓那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后来云先生过来,还特意的让我写了一幅字,再然后,才开放了内馆给我看。
不过,就算不提我自己的这点子自信,就冲着王献之的中秋帖,我死皮赖脸的也要去当这个嘉宾啊!
怎么可能会蠢到拒绝!
我对着他很是真诚的,一点不客气的道:“那,多谢了!”
云先生的学生哈哈笑了几声,道:“那好,时间大约是十月十八号,我把请帖送去你们住的宾馆可以吗?”
陆漓点头道:“可以,就送那吧,我不会退房。”
云先生的学生再又笑了一声,便对我们示意了一下,转身退了回去。
我那个时候只顾着能见到王献之的中秋帖之真迹的兴奋,我压根都没有去想,作为故宫博物馆的专题展览上的嘉宾,那是怎样的一种地位……
我只是搓着双手,很是激动的对陆漓道:“中秋帖哎!这可是三希帖之一,代表了中华地区书法艺术的最高水平!我居然,居然能看到真品!哇,上次云先生让我看王珣的伯远帖,我就以为那是我幸运的顶点了!哇!真是!陆漓,陆漓!中秋帖哎!”
陆漓瞅着我眼角都翘了起来,他还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笑道:“还有一个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看。”
我很是呆了一呆的,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又怀疑又激动的道:“真的?真的可以?可是,那个不是收藏在绿岛那边吗?”
当时说到三希帖的时候,云先生很是惋惜的说过,可惜,王羲之的那个快雪时晴帖被带去绿岛,三希只有二希而已。
“你有护照吧?”陆漓瞅了眼我拉着他的手,带了轻笑的问道。
我连连点头。
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当时猴子是怎么去拿我的护照的。
那一天,我坐在了行李箱上,在火车站门口的长廊里等着,看着他身形挺拔的从里面走出来。
然后,他对我扬了下手,手中的护照和他的笑容,都被那阳光……
我猛的咬了一下嘴唇,将心头猛然涌上的一股子酸楚给强行压了下去。
陆漓看了我一会,偏开了头去,依然带着轻笑的道:“那好,你把护照给小金,他去办理手续,等我们参加完展览,就去那边看看。”
我应了一声好。
那天云先生并没有约我们,我们便直接回到了酒店,在酒店吃的晚饭,随后便回了房。
陆漓说他有点累,回房之后便直接睡觉了。
我却是有些睡不着,依靠在小客厅里面的飘窗上,看着外面坐了好久,直到脑袋里一片空白之后,才爬回去我的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