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看着老太太，心里觉得这话总有些不对。
这经历的确可怜，怀念死去的恋人也没错，想住下去也有道理。
问题是，你卖什么房啊？
“我没钱了。”老太太看着我，唇角微勾了一点弧度的说：“以前我有点存款，不过现在什么东西都涨得快，所以都用光了，就靠那点低保，不够我用的。”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哑口无言。
我明白了。
老太太呢，自己的钱用完了，又没有别的地方来钱，所以呢，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说是卖了房子，等房子卖掉了，又不肯搬，继续住着，然后用卖房子的钱生活。
这的确是超级无赖的做法。
也难怪小张动了换一个厉害角色来弄走她的心……
“其实呢，你看我年纪这么大了，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后这房子不还是你的？”老太太笑眯眯的说。
我呃了一下，有心想说，那你可以出房租啊，比起新房，这里的房租也不贵，一个月也就两三千，如果没有几年的话，这房租可以出嘛？
不过想想小张那表情，还有现在老太太的神色，我想说了也是白说。
小张肯定提过，而老太太肯定说没有钱付房租。
我的心里很是有些纠结……
我看着老太太，看着她手都在颤抖的，也依然保持着温雅和体面的模样。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起了，那时候我光着脚到湘城，跟着大头和猴子流浪的时候。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说：“那好吧，您就住下吧，我也不需要您付房租，我会去跟中介说的。”
“真的？”老太太的眼睛顿时一亮，身体都坐直了说：“为什么？”
我喝了口茶，品着那茶里苦涩和香甜交融在一起的感觉，淡声道：“因为我是孤儿，我也没有任何亲人，就自己一个人。”
我知道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我知道那种就算再想抓住什么，也因为力量薄弱而最终只能放弃的无奈。
老太太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不会做这种事。
因为，她应该是那种，骨子里都带着骄傲的人。
老太太愣愣的看着我，半晌之后轻叹一声说：“姑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一个老姐妹，也是孤寡的，年前的时候去世了，可是，她无儿无女，也没有任何存款，连块墓地都没有，我呢，也没有别的可以换钱的，只能出此下策，那钱呢，我给她买了块墓地，给自个买了块墓地，再交了我那老姐妹的丧事费用，还有预付了我自个的，剩下的就不多了，我瞅着，我这老骨头要是再活几年，这房租可真付不起。”
我愣了愣，说：“婆婆，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买您房子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人？”
像小张说的那种客户，你肯定会被赶出去的，可你钱都用的差不多了，你到时候怎么办？
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说：“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声音一落，老太太又笑了起来，说：“不过呢，我运气一向不错，那天我看到你，就觉得我们有缘。”
我呃了一下，转头往房门看了一眼。
这屋子的房门还是那种老式的，就是上面是玻璃，下面是木门，玻璃后面挂着一个窗帘的那种。
只要挑起窗帘就可以看到门外站着的我。
有缘……？
老太太挑挑眉，装作没有看见我的动作，笑道：“我姓董，你以后喊我董奶奶吧，我认你做干孙女。”
我眨巴了下眼。
心想着，这后面不会又有什么坑吧？
“我无儿无女，你也无亲无故，在这申城，我们以后就互相依靠着吧。”董奶奶眯着眼笑道：“呐，奶奶教你第一件事，你以后走路啊，不能这么走了，你要记住，你是女孩子，你可不是什么冲锋陷阵的战士，女孩子啊，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要优雅！”
我茫然的看着她。
从院子门口走到屋子里不过几步，中间我还停下看了花。
我怎么就走出冲锋陷阵的模样了？
虽然说，因为从小就各种劳作忙碌，还有逃命的历史，我走路的确是带着风声……
“你知道一个成语嘛？见微知著？”董奶奶依然是笑眯眯的问道。
我点点头，说：“意思是，从一个微小的地方，或者一个小苗头，就可以看到事情的全面或者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语文学的不错。”董奶奶点点头，笑道：“不过，这个是正规的解释，在我这里，我想告诉你的是，一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抬脚的姿势，举手的姿势，说话的神态，弯腰的方式，都能透露出她受的教养，优雅，其实是由所有的这一切微小形成的，你啊，走一步，我就知道你平常一定是冲来冲去，就连悠闲走路，身体都往前冲。”
我啊了一声，讪笑了两声。
好吧，我无法反驳。
“不光是一举一动，你还要学会品味生活。”董奶奶悠悠然的道：“你看，就像你说的，下午茶不过是随口说出的一个词，你只是拿来应应场景，你啊，压根就不懂，这里面真正的一声，你以后要学会享受生活，要学会体味下午茶的真谛，因为，下午茶就是代表着一种真正的悠游，对了，你叫什么？”
我呃了一声，心想虽然是通过中介，好歹我们也是签了合同的。
随后想到我也忘记了她姓董，便笑着说：“我叫顾青，顾盼生姿的顾，雨过天青的青。”
“好名字。”董奶奶点点头，笑道：“这样，你啊，要是有空就来我这里，跟我一起喝喝茶，吃吃饭，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音乐？这叫莫扎特，下次，我让你听巴赫。”
我讪讪而笑。
我跟着顾明远学过书法古籍文物，跟着陆漓加深了造诣，可是，我的确从来没有接触过音乐。
莫扎特？巴赫？
那是什么鬼！
“那就这么说好了，嗯，下个周末，你带点好牛排过来，我露个手艺给你看看，记住，要进口牛排哦。”不等我回答，董奶奶便点头说道。
我哑口望着她，不等脑袋里还有别的想法，便点了头说：“好。”
等到下个周末，在徐家汇那个专门提供进口食品的超市，看到那一块就要一百多块的进口牛排。
我才捂着额头想，我是不是，又掉进董奶奶*的坑了？
我带了那贵得死人的牛排到了董奶奶家，我告诉了中介小张，房子不要让他管了。
从那以后，我在申城，多了一个定时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