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道因为我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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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林县位于大别山腹地,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旅游胜地,可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却是人均产粮食不到600斤,连口粮都不够。

  我出生在岳林县最穷最偏僻,四周都是大山,连路都没有通的麻黄乡田头村。

  我出生的那天下了大雪。

  漫天大雪,将山林都给笼罩,入夜之时,下午还被奶奶赶去田里劳作的母亲发动要生了,生了半夜都没有把我生下来,父亲想送母亲去医院,但被奶奶挡住,奶奶拿了把剪刀剪开了母亲的下面,将我拽了出来。

  我生下来了,母亲却因为大出血,死在了简陋的木板床上。

  母亲用命换来的我,奶奶只瞅了一眼,便念叨着晦气将我丢在了一边。

  因为,我是个女孩,一个不带把的,在我们家乡,俗称赔钱货的女孩。

  而且,还是个一出生便克死了妈的扫把星。

  我三岁的时候,爸娶了后妈,四岁的时候,后妈生了一个弟弟。

  弟弟出生的那一天,是我有记忆的第一天。

  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但是那一天,却是如同刀刻一般刻在了脑海里。

  那是春季的某一天,山上开满了野花,一夜春雨,便冒了许多的蘑菇出来。

  我背了个小背篓在屋子后面的小山林里摘蘑菇,摘够了一小篓子后便往回走,刚走到篱笆门外便听到了里面婴儿的哭声。

  还有奶奶高兴的大叫声:“我的个乖孙子哎!”

  那天晚上,奶奶杀了一只母鸡,还去村口卖肉的张大叔那割了两斤肉,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然后,就拿着我那小薄破棉被,将我赶进了柴房。

  因为我那后妈说,绝对不能让我住在屋子里,她那金贵儿子可不能被我这个扫把星给克了。

  田头村很穷,不过我们家在村里还算是富裕的,四间老屋子的泥墙很厚实,还用报纸和我母亲嫁进来的时候带的红纸糊着,又干净又暖和。

  而柴房是厨房旁边用粗木头简陋搭建专门放柴火用的,四处透风不说,还堆满了柴火。

  空余的地方就刚好够我佝偻着身体睡下。

  那一夜又下了雨,倒春寒来临,气温一下骤降,我蜷缩在柴火堆里,将薄被紧紧的裹在身上,被冻得瑟瑟发抖。

  听着屋子里的笑声,闻着那飘飘肉香,我咬住了嘴唇,心里好难受,却连哭都不敢哭。

  人说,幼儿时期是不可能有记忆的,有些人连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都记不起。

  其实,那不是没有记忆,而是,日子过得太好太快,脑细胞要接受的事物太多,所以将那些过程给忽视给遗忘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夜,那身体冻成冰块的感觉,那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那眼前都是满桌子大鱼大肉的幻觉。

  后来,我看过一本童话书,里面有个故事,叫卖火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冻死在街头,在火柴火焰的幻觉里跟着疼爱她的奶奶走了。

  我没有可以幻想的奶奶,甚至亲妈都没有见过。

  我没有人可以在幻觉中来接我,所以,我没有冻死。

  虽然冻得快死,但是没有死。

  我在冻得受不住的时候爬了起来,我偷偷的去了厨房,从灶头上拿了火柴,学着以前看过的奶奶做的,我成功的点燃了火柴,也成功的点燃了柴火,火焰燃起,寒冷消退,我兴奋的不停的往里面添柴火。

  结果添的太多,大火从火灶里面烧了出来。

  如果不是我爷爷喝多了酒正好出来小解,我也许就被烧死在厨房里,然后,整个老宅都会被烧掉。

  我虽然没有被烧死,但是却被爷爷和奶奶打得半死。

  在我头被爷爷重重磕在了屋子前的石台阶上之时,一直不出声的爹说话了。

  爹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他女儿,重新修厨房的钱他去赚,但是怎么都要给他女儿,给我一口饭吃,一个地方住。

  爷爷有两个儿子,我爹不会读书,小学都只读了两年就辍学了,小叔叔却是这十里八乡里有名的学霸,那时候正在县城里读着中学。

  而单靠着种田,是根本满足不了小叔的学费和生活费。

  何况,我后妈还生了一个金贵弟弟。

  家里正是要钱的时候。

  我爹说要离开家,离开岳林县,南下,跟着别人去一个叫鹏城的地方打工。

  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守着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田地,出去打工的人很少,我爷爷奶奶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鹏城!

  但是一听我爹说一个月能赚上百块钱,两人便什么都不问,也不管弟弟刚出生,连夜给爹准备了几件衣服,便让爹赶紧的出门。

  爹走的那一天,爹带了我到村口,蹲下身子,拿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要来的药膏给我擦在伤口上。

  一边擦一边叹着气的说:“妞啊,你以后乖一些,听爷奶的话,别再惹事,等爹赚了钱回来,给你扯布做新衣裳。”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爹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轻拍着我的头道:“妞啊,别怪爹,也别怪你爷奶,要怪,只能怪你命硬,克死了你妈,要怪,就怪你为啥是个女娃。”

  爹叹着气站了起来,将剩下的药膏放在我手里说:“以后自己小心些,别人不护你,你总要学会自己护住自己。”

  别人不护你,你总要学会自己护住自己。

  这是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记忆里唯一深记住的,他说过的话。

  日后,当我连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的时候,也死死的记住了这句话。

  爹这一走就是三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只是隔了半年,会汇一笔钱连带着简单的两句话回来。

  爹走后的第三日,因为后妈一句话,我又住进了柴房,只不过是多了一块草垫和一床厚实一些的被子。

  我学着爷做的,在田里弄了些稀泥回来糊在了缝隙外面,也算是能挡风遮雨。

  我四岁学会了生火,四岁半学会了打猪草,五岁的时候,家里的打扫洗衣服等活就都归了我做,六岁,我虽然瘦,但是个头能够灶台高了,家里煮猪食,烧早饭的事便也都归了我。

  我上不了饭桌,睡在柴房,整日里挨骂,时不时的要挨打受罚,还要被后妈和那个金贵弟弟欺负。

  不过,虽然经常骂我怎么还不死,看在爹半年一次不少的汇款份上,爷奶还是按照答应了爹的,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个地方住。

  就这样,我长到了七岁,村子里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开始准备去上学。

  我心里也有着期待,我想着爹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不要新衣衫,我要跟爹说,我想上学。

  夏天快到的时候,我们家来了一个人,那是和爹一起出去的同村人,他,带回来了爹的消息。

  他说,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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