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曼妙的身形在前方带路,走在貂蝉身后的刘协,也似在看一道靓丽无比的风景。尤其当天边的火烧云逐渐侵染大地,给貂蝉身上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时,刘协便好似漫步在了一副绚丽多彩的油画当中。
只是,当两人且行且远,甚至那些铁鹰剑士都没有了藏身之所,只好现身出来跟随着两人的时候。刘协忍不住捶了捶发酸的小腿,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向前方的貂蝉说道:“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要是过了宵禁时辰,我可不想当光武爷。你知道,皇甫嵩那个侄子皇甫郦,可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刘协说的那件事,是光武帝一次外出游猎,结果回来晚了。宵禁时间已到,城门紧闭,任凭刘秀磨破嘴皮,城门令就不放刘秀入城,结果刘秀只好无奈的在城外蹲了一宿。而如今负责掌握京畿治安的,正是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那个年轻人十足十将皇甫嵩的耿直不阿学了个全套儿,刘协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能让他打开城门。
“你怕什么怕?十几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女子吃了你们?”貂蝉偏偏带着一丝丝的鄙夷,偏偏回头一笑百媚生,还故意凑近了刘协眨着眼睛道:“就算过了宵禁时辰,你也不可能是光武爷,你到时候给看守城门的老邹送一只叫花鸡,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说起叫花鸡,刘协就又想到了皇甫嵩,据说躺在病床上休养的皇甫嵩虽然起色还是不行,但心结却是打开了。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刘协当初给他送的那半只叫花鸡,嚷嚷着死前能再吃上一口,也不枉费这一生了。
不过,皇甫嵩这样嚷嚷,刘协可真不敢给皇甫嵩做。皇甫嵩在长安一役当中所受箭疮颇重,万不能吃那等油腻的发物。刘协可不是朱元璋,做那鸟尽弓藏之事,专门送了一只蒸鹅给开国大将徐达,令一位为国家做出了莫大贡献的功臣含忿而亡。
好在,这些感伤刚刚升起,刘协抬眼便望见远处忽然出现一片黑影,竟是一个村落的模样。刘协皱着眉看了一会儿,他不是什么深居皇宫的天子,对于长安郊外的环境不说熟稔于胸。但他还是可以确定,早些时候,这处地方是没有人烟的。
不过,看貂蝉没有解释,刘协便也没有多问。
跟这样一位神秘的女子在一起,有时候就是这点比较累。偏偏谁先服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事儿,就为了揣着装着,只能憋在心里也故作神秘。
入得近前,刘协便发现这村子不似寻常村落东一栋、西一间杂乱无章,而是规整有致,屋舍划一,一看便知是个新起的村子。貂蝉走到村门处,停住了身向刘协说道:“陛下,若是信得过奴婢,便请让这些卫士退下。”
刘协没说什么,只是依言挥了挥手。一旁的史阿有些不放心,但看到刘协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身躯猛然一震,才恭敬退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貂蝉,嘴角微微翘了一翘,也未再说什么。随后仿佛胸有成竹,也不绕弯,径直朝村子里走去。刘协刘协跟在身后,心中纳罕不已。
貂蝉带着刘协七转八转,来到一条巷子深处。这里两侧俱是低矮茅屋,尽头是一处土墙大院,门口看似简陋,柴门却扎得颇为别致,刘协歪着头想了想,才突然有一丝明悟。这种细密的风格,全然是女子的做派。若换做有男子,是绝对没有这等细腻心思的。
貂蝉在这处大院前停住了脚,拍了拍柴门,很快里面走出一位女子。
刘协看着那位女子,依稀有些面熟,但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只不过,从她那千娇百媚的样子来看,决然不应该是这种柴门布衣当中的村妇。纵然她现在穿着粗布荆钗,细腻的双手也开始变得粗糙起来。
这位女子看到刘协,脸上的表情与刘协如出一辙,但最后好似也没有认出刘协来。微微一惊之后,便向貂蝉轻轻问道:“怎么带了一个男子入内?”
“什么男子,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貂蝉看出了两人的异状,但仍旧云淡风轻地一语带过。
这位村妇似乎不认同貂蝉的解释,但却也不想杵逆貂蝉,随后才完全打开柴门,对着刘协微微整衽,表示欢迎:“此处所居之人,皆惧怕男子,先前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就刚才那一个动作,刘协便也十分确定,眼前这位村妇定然是从高门大阀当中走出的。寻常的村妇,看到自己这般锦衣绸缎的公子,通常都是带着畏惧的那种远离。可她显然见惯了刘协这种贵公子,并且还十分懂得大户之间的规矩礼节。
“是我无故来访,多有叨扰了。”刘协同时也想着村妇回了一礼。但就在他开口之后,那村妇的面容突变,惊呼道:“您是汉室天子?”
刘协讶然,这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只好将眼神放在貂蝉身上。可貂蝉却不以为意,接口向那村妇说道:“什么天子不天子的,出得禁中,他就是一普通的贵家公子而已。”
说罢,也不管刘协和那村妇两人如何尴尬,大步便走入了院中。刘协不知貂蝉到底什么用意,只能抬步跟上,而那村妇则很拘谨地走在刘协后面,可不敢向貂蝉那般放肆。
三人进了院子,从旁边茅屋里突然跑出好几个小孩子。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五六岁,看到有客人来了,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刘协一惊,越发觉得这村落很是古怪。这些孩子们跟长安那些流浪孤儿并没有多少不同,同样的面黄肌瘦。唯一让他们与那些孩子们有点区别的,就是他们的衣裳虽然朴素,却都十分干净。
貂蝉直接将刘协带入正中的一间木屋,那位村妇赶忙端来两碗新煮的热水和两块干硬的面饼。看得出,纵然她已知道刘协的身份,可仓促之间,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想到这些,刘协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开口向貂蝉问道:“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有何用意?”
“陛下不是想知道我的情报来源吗?”貂蝉指了指那些低矮窗户前簇拥的几个小脑袋,笑了一笑道:“这些就是我情报的来源,你别看他们都是些小孩子,但整天出去同长安那些孤苦乞儿混在一起,也能打探出不少贵族大门家的情报。”
刘协点了点头,这个解释他不反对。就如福尔摩斯一般,他也曾经将一个城市最底层的流浪儿收买起来,充当他的眼线。这些孤苦乞儿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遍布整个长安城,若是有心打探一些消息或寻人,他们毫无疑问是最廉价且有效的一个渠道。
不过,这并不能解释貂蝉还能知晓关东各处诸侯以及黄巾乱匪消息的原因。毕竟,这些孤苦乞儿手再长,也伸不到关东一带,更何况山高水远、战乱频繁,音讯往往很容易断绝。
“朕相信这些,不过,恐怕单单这些,还有些不够吧?”刘协拿起一块面饼,蘸了蘸热水,塞入口中。这水带着一丝甘甜,似乎是用什么草根熬煮而成。
原本此举他是想让貂蝉知道,他并不是吃不了苦的皇帝。但貂蝉却一点不领情,一把从刘协手中夺过面饼,气恼地撕成了几片,朝着窗外扔了出去:“你在皇宫又不缺吃少喝,来这里装什么装?”
这时,窗外那些小孩子看到面饼,顿时发出了一连串喜悦的笑声,哄得一下从窗台消失。刘协看得见,那些小孩并没有因为那几片面饼厮打争抢,反而大的都主动喂给了更小的孩子。
刘协苦着脸看着这一幕,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位一直默然不语陪在他身旁的村妇,突然就记起了这个村妇,指着她失口道:“你,你是董卓家中的一名歌姬!”
那村妇脸色猛然一变,但想到刘协的身份,还是微微躬身回道:“想不到陛下竟然还记得贱妾这等下人……”
听这名村妇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刘协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因为他突然一下明白貂蝉为何会知晓关东诸侯以及黄金余孽的消息了!
但这一瞬,刘协的心剧烈揪缩在一起,痛得简直令他无法呼吸。他终于开始明白,之前貂蝉问他是否要知道这些时,为何那个笑容那般诡异且沉重了。同时,他也明白,为何这名村妇,不想让陌生男子来这村落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