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晚秋的夜已经初显威力,清冷的厉害。
空无一人的街道,路灯排着整齐的队伍站立着。
散发着昏黄的光,凸显寂寥。
D省是全国空气指标最高的城市,绿化方面自然颇为耗费了政府的一番心思。
城市中到处绿植满地,随处都能找到街心公园。
那些公园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整洁又漂亮。
公园之中到处都摆放着木质的长椅。
每到艳阳天,总有老人和孩子在里面玩耍或小憩。
晚上,行人走尽之时,这里又会变成那些流浪汉,落魄者的栖身之地。
而此时,林姗就在这街心花园的一个小角落里,抱着肩膀坐在刷了红漆的木质长椅上。
纤瘦的身子被路灯照射着,在地上投下小小的黑影,看起来格外凄凉。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宝石蓝的长裙。
当时穿上的时候,只想着那个颜色会衬托着她肤色难看。
更容易迷惑那些保镖,逃出夜魅。
却忘记外面的天已经凉了,而那长裙连个衣袖都没有。
林家大宅此时早已锁门,她只能硬生生的冻着,在这流浪汉栖身的地方熬到天亮。
一阵凉风吹来,尽管林姗已经抱着肩膀,却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加上在夜魅跳了那么长时间的舞,肚子也开始抗议,饥寒交迫。
蜷缩着身子,林姗双手抱肩,缩着肩膀头的姿势如同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勾唇苦笑,满眼自嘲。
这就是她作为林家正牌千金的生活,夜宿街头,无人问津。
在D省上流社会的圈子里,甚至没有人知道显赫的林家还有她这个千金的存在。
因为,自从王艳茹带着林玉娆和林天赐姐弟俩进门,她就再也没被公开过。
不管什么应酬,林儒君都是带着王艳茹和那后进门的一双儿女去。
理由,是她不会说话,长得丑,没有名媛千金该有的气质。她去了,只会给林家丢脸。
林儒君的嫌弃,王艳茹的嘲讽,以及林家那对兄妹的欺辱历历在目。
林姗坐在木质长椅上,忍不住用双手捂了脸。
她告诉自己,无所谓,不要让那些人伤害到自己,故作坚强的笑声里却已然带了哭腔。
滚烫的泪珠更是收也收不住,顺着指缝钻出来,沾湿了她白皙的手背。
最后,才掉落在地上,沾了泥土,浸入尘埃。
她多傻呀!
小时候,听着他们对她的批评和嫌弃,她就真的觉得自己很差,觉得自己给死去的妈妈丢脸了。
所以,林儒君才一样的儿女两样对待,对她不闻不问。
现在想想,若真是那样,为什么不管她做多少努力,都换不来父亲一个慈爱的眼神?
为什么王艳茹母子明目张胆的打她骂她虐待她,那个挂着她父亲头衔的男人都看不见?
不,不是看不见。
他只是和王艳茹站在了同一战线,想要把她赶出那个家。
不然,不会她和林玉娆上同一所大学。
林玉娆每天回家,她就要住校。
还美其名曰,林玉娆身子骨弱,没有她那么自立。
不会外界的人都知道林儒君有一儿一女,根本不知道她林姗这个人。
她的确自立!
从四岁开始自己照顾自己,连佣人都不会伺候她。
衣服自己洗,吃的自己找,不自立她就得死。
而林玉娆所谓的身子骨弱,只表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
欺负她,对她拳打脚踢的时候,从来都是力气十足。
下手之处,常常都是留下片片淤青,十天半月的都褪不下去。
也就是这几年,林玉娆打不过她了,才避免了隔三差五的拳打脚踢。
脑海中回忆着那些不堪的过往,林姗的双拳忍不住的攥紧。
葱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因为愤怒而蹦了起来。
她林姗,早晚有一天会揭开全部伪装,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早晚有一天会一鸣惊人,打王艳茹一个措手不及。
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忍气吞声,运筹帷幄。
双手拼命的擦着眼里掉出来的泪,一直擦到眼角红肿,林姗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一阵夜风拂过。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人走路的声音。
林姗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却并未瞧见躲在树后,满眼怜惜的男人。
揉了揉酸痛的双眼,从身旁拿过刚刚买的面包和一元一瓶的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那面包格外噎人,她也不在意,咽不下去就用冷水冲下去。
顿时,冰冷的感觉从嗓子蔓延到胃部,冷遍全身。
林姗皱皱眉头,咀嚼的动作却没有停。
两元钱的廉价晚餐,她早已习惯。
因为,林家从来都不会准备她的饭。
哪怕吃不了剩下了,王艳茹也会吩咐佣人丢进垃圾桶,而不是留给她。
的确是饿极了,尽管难吃,那小小的面包还是很快就被林珊吞下肚子。
就连冰冷的矿泉水,都被她喝的一滴不剩。
她满足的揉了揉被填满的胃,拿起一旁的报纸,借着路灯的光芒仔细看起来。
报纸是她刚刚和面包一起买的。
夜魅她明显是回不去了,买了报纸是为了找工作。
其余的钱,她都存了起来,留着给林儒君买药,一分都不敢乱花。
昏黄的路灯下,林姗的表情格外认真。
卷翘的睫毛随着垂眸的动作尽数显露出来,纤长又浓密。
安静而淡然的表情给她画的丑陋的面孔增色不少。
柔弱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株生长在石缝的小草。
渺小,却坚韧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报纸的招聘栏刊登满了招聘的信息,适合林姗的却是少之又少。
不要求长相和学历的,大多是些工资微薄的服务员之类。
不是林姗嫌弃,而是那点钱根本不够维持林儒君的医药费。
而工资多的,长相学历都是高标准。
有不少都是招聘女公关,那样的工作,林姗做不来。
眼看着一期报纸就要看到了头,却没找到合适的,林姗抿了抿唇,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招聘栏的最下排,一则广告就在此时映进了林姗的眼帘。
D省西区,悦蓝山别墅群,钟点工一名,每小时三百元。如果需要准备餐饭,工钱另算……
盯着‘每小时三百元’几个字,林姗的桃花眼顿时亮了起来。
生怕这么好的机会被别人抢了去,连忙拿出手机记下了电话号码。
正窃喜着,安静的街心公园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大……大……大哥,那里有个女人!”
“大哥,咱们把她带走吧!带回去,轮班用。我……我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那是一行四个男人。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灰色窄背背心,胳膊上是不伦不类的纹身。
后面跟着的那几个身材少少弱小一点。
个个都染了头发,穿着怪异,皆是打扮的流里流气。
几人明显喝多了酒,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发硬。
随着渐渐走进,一股子难闻的浓郁酒气便传了过来。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话,林姗顿时谨慎起来。
抬头看向那几个男人,故意露出自己画丑了的脸。
本以为会把他们吓退。
却没想到那几个男人只是微微一愣,顷刻间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