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一走,日子就变得很漫长。
我又恢复了混吃等死的日子,每天在家和酒肆之中往返,看看书,听听故事。
说书老头走了之后,酒肆中新来了一个说书人,他嘴里的故事不多,大多数还是类似温酒斩华雄的那些陈词滥调。
可有故事能听总比一个人闲着好。
另外的一件事,我把怪兽的老娘和克里斯接到了我们家,程府虽然不大,但容下一对孤苦无依的母女还是很轻松的。
同时我也从邪神口中得知,克里斯的母亲就是当年抱着邪神腿的小姑娘,这段历史太过久远,我也没心情再去问邪神。
我只记得邪神当时看到克里斯的时候很激动,他是把克里斯误认为成了她的母亲,可他已经被封印在我的脑子里不能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那激动着。
邪神的故事和克里斯的故事其实是一条线,结合他们的过往,很容易就能脑补出来画面。
克里斯的母亲身份不明,按照之前我获取到的信息,她是金发碧眼白皮肤,那就不可能是鞑靼人,而神祠是鞑靼人的神祠,所以,她出现在鄂霍次克海的海渊是一个谜。
我曾问过邪神关于克里斯母亲身世的问题,但邪神也没能给出答案,他只是说,从他记事开始,克里斯的母亲就是那一副少女的样子。邪神当年被逼出海渊,记忆也混乱了,不记得克里斯母亲当年的下落,以至于被陈千闻用三言两语骗回了海渊。
陈千闻当年见过克里斯的母亲,也见过邪神,所以当他再次见到克里斯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克里斯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孩子!
按照克里斯之前所说,她是一直和母亲还有亡灵爷爷杨城延一起生活的,直到官府的船队载着我老爹和张棍子来到迷雾边缘,她才离开红珍珠号,那么,克里斯的母亲当年离开海渊之后应该是在外漂泊了几十年,之后才上了红珍珠号,因为克里斯才十六岁。
我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克里斯出现在迷雾边缘不是巧合,更不是那些人按照羊皮卷上的路线图找到了“宝藏”,而是克里斯母亲故意将她送出来的,是为了让张棍子照顾克里斯,而不是为了让官府找到“宝藏”!
张棍子并不是一个负责的父亲,他当时竟然直接遁走了,过了很久又将克里斯的安全交给了我。
张棍子家的混蛋传统真是源远流长,传到了怪兽这辈也不曾改变,更是变本加厉的把全家都托付给我来照顾。
整个事情的疑点在克里斯的母亲身上。
她到底是谁?当年在红珍珠号上为什么被囚禁了?现在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萦绕不去,我却一直想不出来答案。
因为我没有线索。
我唯一能从这些事情当中知道的就是,克里斯的母亲很可能和梁八爷是同一种人,他们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他们类似阴影生物,却又不是阴影生物那种怪物,他们只是通过某种途径获得永生的人,而那种途径,就埋藏在骊山的最底下,也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天日了。
除了这些事情,我对其他事已经彻底没了兴趣。
就连狗皮膏药一般的疯神也再没有出现过,邪神总说疯神就在四海城,可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我现在干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我不是那些牛逼的工科生,只是一个整天挂科的历史系学渣而已,我不会造火药,也不会生电,更不会将后世名人的诗词歌赋搬到现在用来出名——因为那些东西我压根就没记住过。
来到四海城这么些年,我所做的有用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把牙刷上的猪毛换成了猫身上的绒毛,以至于不把牙龈刷出血;二是把家里的烟囱改装了一下,让自己不那么冷的同时不被一氧化碳熏死。
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
我脑子里所记忆的,只有那些看起来不怎么重要的历史而已。
生活好像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了。
一周,一月,一年……
第三个冬天来到的时候,怪兽还是没有回来,船队也没有回来,他们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说不定是被困起来了,也说不定是迷失在了海上,但只要看不到尸体,就一定还有生的希望。
在第一场雪降下来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和漫天飞雪一起来到了程府。
我看着眼前的梁八爷,心里的期待几乎克制不住。
他似乎赶了很久的路,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口喝茶,浑身发抖。
四海城的冬天比以往更冷一些,近海的海面上都结了冰,这让我想起来五年前的冬天,我们出发去寻找北海海渊的时候。
一转眼,五年就过去了。
梁八爷喝的太快,一下子就被茶呛住了,他此时好像很虚弱的样子,把全身包在厚厚的连体棉衣之中,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
他咳了很久才停了下来,将茶杯放下,对我说道:“小锋子,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我半晌无语,你他酿的就是来跟我叙旧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客套,直接就对他说道:“有话直说。”
梁八爷清了清嗓子,看着外面不断冒黑气的烟囱,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红珍珠最后还是没有找回来。”
我‘恩’了一声,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我大致也能猜的出来,当时的张棍子已经变成了超级BOSS,而你梁八爷又从超级BOSS被削成了一个小杂鱼,当然不可能抢得过他了。
他清咳了两声,捂住嘴的手放下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掌心的血丝。
我微怔,他这是怎么了?
屋里很暖和,这得益于我改造的加强版烟囱,可梁八爷似乎不这么觉得,他不断的把那身厚到极点的棉衣往身上再裹一裹,即便是那棉衣已经不能再收缩了。
他好像生病了。
“我快要死啦。”他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问他:“怎么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听了我这话,脸上的笑容就绽放开了,但这一笑却又引发了一连窜的咳声。
他轻轻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道:“陈千闻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来历了,是不?”
不等我回话,他继续说:“我要回到我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