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从奥地利回来后不久。”欧母微微疑惑，“爸，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不适？”
欧老不说话，只是把照片往欧母手里一丢，兀然下了楼。
他何止身体不适，就差气得发心脏病了。
昨晚还答应云逸不告诉欧南呢，没想到欧南这小子竟然什么都懂。
最关键的是，还瞒着他一把老骨头。
欧老命人备了车，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欧南刚洗漱完，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老头，微微一怔，“爷爷。”
欧老白了他一眼，手中的拐棍敲着地板，“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你小子到底瞒着我什么？”
欧南蹙了蹙眉，“没，我怎么会瞒着爷爷呢，你怎么了？”
“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欧南低着头，很快微笑道，“对了，小云还在安源吗，她还没给我送早饭呢，我还得自己洗脸呢。”
迫不得已他像之前那样洗漱，也不是大少爷矫情，可能因为几年前她就在他住院的时候照顾，所以贪恋着这种感觉。
但欧老显然不买他的账，白了自家孙子一眼，“我再说一遍，你把瞒着我的事主动告诉我，我就不追究了。”
欧南没辙了，颇为难地看了看爷爷，“我是瞒着一些事。”
“比如。”
“嗯……小时候偷你一颗象棋，就人家送你珍藏版那套。”
“……”欧老憋着恼火，起先他以为象棋是被猫猫狗狗叼走了呢，但水晶那玩意哪知宠物会稀罕。
少了那颗象棋，他也只好托人重新打造一颗，样子虽一样，但水晶的色泽略微不同，完美主义的欧老很是窝火。
欧南见这老头还没有消气的样，以为不是这个，斟酌一番又道，“咳咳，那个，还有十年前你的那根拐棍，也是我弄断的。”
“……”欧老再次陷入沉思，好呀这小子。
欧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解释道，“当时年少不知事，听人说那拐棍坚硬如铁不会断，我拿刀就试了试，结果没断，但有了口子，我发现闯祸后就一做到底，拿枪给蹦了。”
要知道他二十出头还是和无渃混在一起的，使枪顺溜得很，拐棍断了后欧老只能让人重新搞把新的。
欧老的脸色再次沉了沉，“还有呢。”
“还有……”欧南顿时蹙起了眉，“就这些了，我不是怕把您老身子气着了就没告诉你吗。”
“敢情你还有理由瞒着了？”欧老说着已经把拐棍举了起来。
“别。”欧南退了几步，“我这还伤着呢，你要是打坏我的话以后就没法抱重孙了。”
欧老哼了一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实招来……”
“……好吧，您随身携带的那只老猫，以前腿瘸了也和我有点关系。”欧南豁出去似的，“谁让那只猫乱动小云用过的画笔……”
以前做过的错事都招了，却仍然不见欧老的脸色缓和。
良久，老头微干的唇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原来，这些是你干的。”
“……”欧南默默地盯着自家爷爷看，原来这些事爷爷都不知道，那他多说那口干什么。
过了会，他略加小心地问，“爷爷，你到底生气什么，我瞒着你的事都招了。”
欧老从沉思中反应出来，瞪了他一眼，“你还说！你不知道云逸的孩子是谁的吗？”
原来是这茬。
欧南心中有个底，薄唇勾着淡淡的笑，“知道啊。”
“谁的？”
“小云的。”
“……”欧老想了想，还是没把拐棍砸了过去，“我当然知道孩子是小云的，但父亲呢，父亲是谁？”
欧南沉默了一番，恢复正色地道，“爷爷，你知道了什么？”
“你小子居然瞒着我，这种事有瞒的必要吗？”欧老说，“你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和云逸说你已经知道实情了。”
欧南的眸光微顿，嗓音低低的，“爷爷，小云瞒着我有她的原因，我如果拆穿的话也得不到其他好处。”
她要瞒着的话他就陪他，装一个笨蛋好了。
她要怎样他都可以。
“爷爷，这件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和小云提及。”欧南说。
欧老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这两小夫妻都各自瞒着，他一个老头做什么，答应小云不告诉欧南，又答应欧南不告诉小云。
当爷爷的……不容易。
“怪不得，你会让那三孩子住进安源。”欧老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早知道那三个是你的骨肉。”
欧南的眉目不懂，平静地道：“就算不是，我也会视如己出。”
“视为己出，瞎说什么呢……”欧老嘟嘟囔囔，“那你们这互相瞒着，要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会主动拆穿的。”
“嗯，爷爷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门，兀然地开了。
云逸出现在病房也是再正常不过，她手里拎着一些消磨时间的点心，还有生活用品。
“拆穿……”云逸把门带上后，也只是站在门边，凉凉地笑，“原来某人早就知道了，反而我才是那个被玩的团团转的人。”
欧老看清是她后微微一怔，想起昨晚自己的保证，这种情形对他老人家是不利的。
嗯……速遛。
欧老和蔼地笑，已然起身，“小云来了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对了，你们这事和我没关系啊。”
欧南：“……”说好的永远支持呢。
云逸对爷爷还是很有礼貌的，微微颔首，“我知道，爷爷你慢点走。”
欧南眼睁睁看着前一秒是同盟军下一秒就溃逃的爷爷……
又看了看云逸，他也不好说什么，“小云，刚好你来了，东西买了吗……”
云逸把东西都放下，低着头摆好，温温静静地道，“以后这些事让你助理来做，我负责做饭就可以了。”
“让助理做，不太好吧。”
她抬头，正色地道，“那我替一个男人买內裤就好吗？”
关键是挑尺码……营业员看自己时那个惊羡的眼神。
她把内衣內裤的条码扔掉，又叠好，垂头认真地整理着。
欧南缓缓踱到她的身侧，背微微靠着墙，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有你知道我的尺码，你忍心我告诉其他男人让他们羞愧抬不起头来吗？”
“……我真替你的脸感到难过。”
“嗯？怎么？”
“你都不要它了能不难过吗？”
“……”
他低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好了小云，你是想瞒着我关于孩子的事，但我确确实实知道了，你也没必要继续瞒着了对吧。”
“是啊，你早知道了我还费尽心思地不去露出破绽。”云逸别过脸。
“那我们结婚，一起带孩子养孩子。”他贴近一些，唇瓣覆在她的脸颊上，挠得肌肤发痒，“小云，我爱你，也爱孩子，我们可以有大量的时间在一起。”
想来白头偕老也不过如此。
云逸微微有了动容，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其实，三宝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不然那次的亲子鉴定就白做了。
云逸抬眸看着男人的俊脸，“那你知道她是谁的吗？”
“领养的，还是……”
看来左明没告诉他，云逸的神情没多大的变化，“是蕙兰生的，四年前的事想必你后来也知道，她被两个男人带到酒店，我们回到奥地利才发现她怀孕了……”
那个时候蕙兰意志和黎莉差不多，痴痴呆呆的，因为身体原因也没有去做流产，生下来后也就挂在云逸的户下抚养。
“原来是这样，只是那两个男人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云逸点了点头，“蕙兰尚且不知道她有个女儿，她现在没有婚嫁，我还在想要不要把一切告诉她。”
告诉她三宝是她的女儿，那她肯定会追问父亲是谁……
云逸的心中乱极了。
“等到她找到新的男友再说吧。”欧南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三宝会不会是莫振的？”
云逸摇头，那会她已经和莫振没关系了。
欧南倒是为自家小秘书惋惜的，但也没办法，有些原则性的错误不值得原谅。
“那你，是不是彻底原谅我了要和我重新开始？”欧南压抑着心中的忐忑和不安，问。
“不原谅也没办法。”她始终没什么太波动的神情，“孩子是你的骨肉，我不能离开孩子。”
要不是这层关系牵着，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也因为你不想耽误无渃了，是吗？”他平平静静地陈述。
她点点头，丝毫不隐瞒。孩子不是无渃的对他也不公平，而且她的心已经定格了。
“既然如此，一开始为何躲我躲得那么厉害，就这么讨厌我不想和我在一起，嗯？”
男人的嗓音低低地绕在耳侧，云逸颇具认真地想了想，“不是一开始，我现在也没说不讨厌你。”
“……”
他开始怨恨自己暂时不能直接扑倒她吃干抹净。
过了会，云逸把最后的一件衣服叠好，“其实，你四年前如果把我拦下不让我走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四年前。
欧南轻轻地蹙眉，“四年前，听到你乘的飞机坠落后，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就是最关键的三天时间没让他亲自把她留下。
云逸微微一怔，身体僵了僵，木然的神情被他收归眼底，忍不住捞她入了怀。
只是轻轻拥着一只手环着不盈一握的腰，英俊的脸挨得她极近，薄唇轻轻溢出几个字：“原来你恨我，是这个。”
男人的气息浓重地扑之而来，烟味难得消散了，改换为药，淡淡的。
云逸的脑子暂且空白，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原来，原来不是他没来找，是不能来。
如果因为这个误会而一辈子不能在一起，那她可真是有愧了。
欧南的唇贴住她的脸颊，徐徐地低笑，“那你后来在奥地利办画展，因为什么，因为恨意被时间消磨掉了，为了让我很快地找到你，是吗？”
“不是。”
“那因为什么？”
“我想你了。”
后来云逸也想过，冰释前嫌很简单，各自幸福也很简单。
前提是，无渃不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