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读书吗?”唐敖早上起来梳洗完毕,饭还没吃就被李显拉到开阔地带,从李显手里接过一张小弓,诧异问道。
李显系了系腰间的丝绦,递给唐敖一支小箭:“君子有六艺,射也是其中之一呀!”
唐敖闻听脸色赧红,看了看手中的弓和箭,想起昨晚关于道经和太上七星法的联想,既然在修炼上难有寸进,那就把弓箭练好吧!
宫人们在一百步外摆好靶子,李显手持四石弓,连射十箭,中靶心者十之七八,可见那日两箭结果了虚彦的性命不过是小试牛刀。
李显出了一身汗,权当歇息转身教唐敖射箭,脚下如何站立,手臂如何运劲等等,第一次接触射箭的唐敖,不出意外在尝试的时候首箭脱靶。
但是从第二箭开始,唐敖找到了感觉,因为修炼道经的缘故,他的耳力和目力超出常人,而且张弓搭箭的时候下意识的运转了道经,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唐敖因为年纪小,手中的弓箭和玩具无异,但是靶子也在十步开外,除了第一箭脱靶之外,箭箭命中靶心,把李显都惊到了。
“唐敖你莫不是天生的神射手吗?”李显叫宫人将靶子后移到三十步,唐敖仍然可以次次命中靶心,虽然这个距离并没有杀伤力,但是箭无虚发的准度,让李显都感觉不可思议。
李显看到唐敖鼻尖冒汗,递过去一方丝帕,兴奋道:“唐敖,好好练,再过一个月就是骊山狩猎之日,到时候我带你去,如果能替我狩猎到猎物,一定不会亏待你。”
唐敖知道李显刻意隐瞒高超的箭术,一定另有隐情,而且随侍的四个宫人,唐敖记得和李显寸步不离,看来都是心腹嫡系,那他现在也是李显的心腹了吗?
二人练了小半日,洗手净面,一个看样子有些地位的太监匆忙跑进来禀报:“殿下,沛王府来人传话,沛王约殿下斗鸡,奴婢怎么回复?”
李显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斗鸡吗?我那只鸡公将军近来可好?”
“鸡公将军每日食虫数百,甚是雄壮。”
李显将袍服穿上,对唐敖说道:“唐敖,随我去沛王府上,让你看一出好戏,昨日得到的那些赏赐呢?都拿着,保证让你翻倍。”
唐敖这些天也没有死读书,加上李显时不时跟他说些知心话,对皇宫内的人事关系已经有了些了解,诸如皇上皇后,太子等等。
比如太监口中的沛王,乃是当今皇上的第六子,名叫李贤,太子李弘,李贤和李显还有太平公主,都是当今皇后所生,是真正的一母同胞。
太子居住于东宫,李贤因为快要成年,已经搬到沛王府居住,平日里并不进宫,唐敖没有见过,昨天荣国夫人寿诞,李贤有没有在场,唐敖因为贺兰敏之一事并不知情。
唐敖从书房把两锭金子揣到怀里,出来就看到太监手里拎着一个竹笼,里面装着好大一只雄鸡,鸡冠都快有他的巴掌大了,不愧为鸡公将军之名。
李显拍了拍鸡笼子,哈哈笑道:“鸡公将军已经替我从六哥那里赢了几百两黄金,今日又要让六哥破费喽!”
一行人来到沛王府,被王府的人直接引领到了王府后院的演武场,唐敖发现演武场中不下数十人。
频频传出鸡鸣声,叫好喝彩声,走近一看,只见两只雄鸡正在斗着,其中一只鸡冠已经被啄破,流了一地鲜血。
主位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舞足蹈,一身黑色龙袍,面色有些青白,相貌和李显有些相似,不问可知就是沛王李贤。
李贤身边的竹凳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余者都站着,唯独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座位,想必身份不一般。
李贤看到李显,站起来招呼道:“老七,快来快来,看看我这剑侠如何?今日必定对你那鸡公将军一剑封喉。”
李显没有失礼,对那个站起来的少年郎也点点头:“原来王大人在这里,本王有礼了。”
唐敖没想到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竟然是朝廷命官,心中甚是惊愕,比他大不了几岁,就已经做官了吗?
少年郎这才正式给李显行礼,神态有些傲慢:“下官王勃,拜见殿下。”
李贤迫不及待道:“快快把鸡公将军放出来,本王这位剑侠已经三连胜了,正好乘胜追击。”
李显正和沛王府其他属官见面,听了李贤的话,躬身道:“王兄稍等,王兄的鸡连斗三场,即便是常胜将军也得休息一二,今日偶遇王大人,且让我请教请教诗文再说。”
唐敖站在李显身后,发现李显颇有些礼贤下士的意思,但是那个叫王勃的少年官员,对李显爱理不理,这已经不是傲慢,而是没把李显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王大人近日可有佳作?本王读王大人的乾元殿颂,真可谓扬葩振藻,气势豪放……”
王勃哦了一声,眼皮都不抬:“王爷也懂诗文吗?何来气势豪放?下官怎么不知?”
李显只是跟王勃客气客气,王勃少年早发,年未及冠就已官授朝散郎,乃是父皇亲口称赞的神童,如果不亲近结交,难免传出怠慢文士之嫌。
但是李显万万没有想到,王勃傲慢至此,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或者故意为之,这让李显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但又不能真的发怒,否则传扬出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真可谓两头憋气。
唐敖小脸紧绷,在市井里厮混惯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通过李显和王勃的几句话,唐敖就看穿了王勃的为人,才能或许是有,但是品性浮夸傲慢,这种人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做良友。
李显受气憋闷,唐敖感同身受,见李显被王勃的话杵在当场,脆声道:“王爷,鸡犬不如的东西,也是有豪气的。”
唐敖这话,等于只指着王勃的鼻子开骂了,而且因为唐敖年纪小,这样说也不会显得冒失,顶多是让人觉得这孩子没教养,这或许也是年纪小的福利之一。
王勃见唐敖说的难听,横眉立目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简直侮辱斯文,还不退下。”
“黄口小儿,这位大人在说自己吗?鸡犬不如难道就不能高雅豪气吗?”唐敖咬着王勃的语病不放,朝李显一躬身道:“殿下,这位大人,好像学问也不怎么样。”
王勃没想到会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轻视,勃然色变道:“你待怎讲?竟敢辱骂本官,今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唐敖和王勃三言两语争吵起来,李贤以及其他人围拢过来,听了王勃的话。
李贤脸色不愉的看看唐敖,语气不善道:“鸡犬也有豪气吗?本王怎么不知,老七,这孩子是谁家的?欠缺管教吧!”
李显明白唐敖是想给自己出气,压王勃一头,但是王勃素有神童之名,号称辩才无双,嘴皮子厉害的和刀子差不多,唐敖这是往刀口上撞啊!
李显正要说唐敖几句,给唐敖一个台阶下,心中尽管不快,但是犯不上跟王勃一般见识。
不等李显开口,唐敖笑道:“王大人是朝廷命官,竟然不知道鸡犬为何有豪气,真是可笑至极。”
王勃何曾被人如此讥讽嘲笑,但是实在想不出鸡犬怎么能有豪气可言,脸色胀红道:“小儿无知,不跟你一般见识。”
唐敖的小脖子一扬,学着刚才王勃的傲慢劲头说道:“今日就教教王大人,鸡犬为何有豪气,与王大人无异。”
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就连李显也想看看,唐敖能掰扯出什么歪理来,如果胡搅蛮缠,未免让他失望。
唐敖来到一处空地,跺跺脚,地上漫起灰尘,而后折下一旁的柳树枝,在地上拍打几下,又用自己的拳头在地上按了几下。
唐敖手持柳枝做毛笔使唤,在地上写道:“筛风弄月,清雅潇洒,剪雪裁冰,一身傲骨。”
李显起初还不明白唐敖在地上弄出那些图案是什么意思,此刻看了唐敖写下的文字,不由得拍大腿叫绝。
地上用柳条抽打的图案,和鸡爪印相似,而拳头按下的图案,又和犬印相似,偏偏二者更似竹叶和梅花,岂不暗合唐敖所言,谁也不能说竹叶和梅花没有豪气吧!
在场之人都是满腹经纶,唐敖如果不写那些文字,还联想不到什么,看到文字再联想图案,自然和鸡犬联系起来,细思起来,委实绝妙。
李贤也不得不击节赞叹:“老七,这是谁家的孩子?如此机敏过人,连王博士都有所不如啊!”
李显首先是感激唐敖挺身而出与王勃对峙,其次对唐敖的急智也欣赏万分,听到李贤询问,与有荣焉道:“王兄,这是我的伴读书童,没什么来历的。”
兄弟二人的话,让王勃越发觉得脸皮红似火烧,但又挑不出唐敖的毛病来,是人都有眼睛,谁都看得出来鸡犬爪印和竹叶梅花神似,再继续争辩下去,还有何颜面?
“倒是有些歪才。”王勃轻哼一声,算变相承认唐敖言之有理,但仍然没把唐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