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会长走出去后，他直接往椅子上一躺，有种明显的疲惫，然后听到他有些孩子气地低咒，“死老头子，这么快就在想怎么毁约吗？”
前辈跟死老头子……话说你人前人后的差别标准也变得太快吧。
“小洛，别满身是水地躺着，去洗澡。”我走到椅子边，见他闭着眼，眼下浓浓的阴影让他脸上的苍白更明显，棕呢色的长外套还有水珠不停的渗落。
我弯身，伸出手轻捂上他湿发后的额头，额中央是那个美丽得如艺术品的藤蔓，就差结出一朵朵花来，跟我头顶已经快要腐败的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接着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对比一会才松一口气说：“没发烧就好。”整个人根本就是从河里捞起来的。
洛青没睁眼，嗓音有淡淡的倦意与沙哑，“老板，我打算用一段较长的时间到一些地方去看看，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或是一年，一年半。就算我得到了古城的安全通行证，可以在这里自由来往西区，但我还是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返回古城。”
我将手抽回来，满手掌的水渍，轻轻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哦，那一路顺风。”这次冲冲跑回来，是来告别的吗？相处这么久，能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老板，你很喜欢这里吗？”他睁开眼，一片平静，一片幽黑。
“这里是我家。”我确定地回答，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了母亲，唯有古城是我立足的根。
“家，跟家人是同等概念吗？”洛青清秀的脸上所有的表情基本上是瘫痪的，只是偶尔有想不透的困惑会让他露出一丝孩子气，“也就是说这里是你不能背叛的东西之一。”
我点头，“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真的不懂的话。”西区那个地方，没有所谓的家庭概念，他们更多习惯到处游荡。
“我是还没搞明白，不过我终于抓到你的弱点。”洛青望着我，黑漆麻乌的眼里是种专注，这种专注感让被盯上的人凉透了背脊，被大型猛禽看上的毛骨悚然。
我不自在摩蹭了下手臂上爬出来的鸡皮疙瘩，有些不适应他这么热情的眼神，热情得让我感到四周温度狂降，冷飕飕。
“有人在外面接应我们，我们走吧。”洛青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语气直白得太过自然，太过理所当然。
我发呆一会，没听明白，“我们走吧？走去哪里？”一个人不该用复数吧，不是你要走吗？
“除了古城以外的任何地方。”他笑眯眯地说，然后站起身手一伸将毫无防备的我拉起来。
我脑子有些跟不上这场面的变化，他满身水气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哪有……哪有这么乱来的！
“等等，你看清楚点，我很弱，我不会轻功我不会瞬移不会武功什么也不会，你带着我这个没用的家伙干嘛？你的聪明才智呢。”我双手紧张地抓住他的外套边领，不带这样乱来的，你这样跟个死抓着玩具不放的孩子有什么分别？
“没关系，我不嫌弃。”洛青显露出任性到无可救药的一面，就像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事，不管后面多少人拽着都要爬过去。“而且，我不信很弱。”
我面有悲哀之色，你不会是突然把我当成兴趣吧。小洛，我不介意你眼光再高一点，你去种小果实种大苹果也行，别来吓身心俱疲的老人家，而且完全不给一点抗议的机会，这不像你这个家伙的作风，你脑子不是被门夹过吧。
“你想过没有，我一无是处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现在身体弱的不行，如果遇到危险绝对是个超级拖累，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睡不着我把放在床头的抱抱熊送你，你要几个我买几个。”我多想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你疯了吧疯了吧疯了吧，这么不划算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跑去做？
“没事，真的等到我也无法应付时，我再杀了你也不迟。”他露出一个柔和却很诡异的笑，然后走到落地玻璃窗前。
我再一次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治安不过关，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强抢良民吗？而且什么叫等到危险时就要把我宰掉，你至少哄我两句说会保护我才对吧，这样子谁敢跟你走。
“老板，不要说话，我现在脾气不好。”他没什么情绪地说，语气清冷得少了最基本的平仄感。
“我……”理智地将话咽回去，我注意到他眼里淡淡的血丝，终于明白他状态不对劲，这小子是累疯了吧，失眠可以数羊，你到底多久没睡觉？
“你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会选择你吗？”他看着那整片玻璃，玻璃外是火艳色的大罗红花，“因为只有没有能力的弱者，才会把自己周围的建筑布置得这么容易侵入，这么毫无防备，这片玻璃是这个房子最弱的布置之一。”
对，我是弱者。玻璃破碎在眼前，用一只手捂上眼睛，以阻挡可能溅过来的玻璃渣，修理工，真对不起你，玻璃又被人踢碎了。
雨后的阳光灿烂，我有些眷恋光线的温度，不解地望着手指上的光块问，“你倒是很确定我不会报警。”只要我不愿意，一个人是没法带我出古街的，哪怕那个人叫洛青。
“这就是你的弱点，你会对我心软。”洛青大言不惭地说，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无语，这是什么回答。
他轻跃上屋顶，湿滑的屋脊对这种快速的动作没有一点影响，“老板……算了，我还是叫你哥哥吧，哥哥，我发现人类的感情很容易形成羁绊，而这种羁绊随时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弱点，正如古街的人这么纵容你，只要你还对我心软，他们就不会真正动我，我很好奇这种感情能让一个人让步让到哪个地步。”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脸认真，最终还是压抑下那种身体逐渐崩溃的痛苦，“你真是……”笨蛋啊。什么都还搞不懂就跑来卖弄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