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随着我入世越深，而且因为年龄增长而越得到协会的信任，就越能看得到其中的势力死结。
存在的合理性，其实在一开始就很轻易揭露出这个世界的残酷性。越是了解，越是清醒。
分散的大陆板块，大部分自主管理不对外开放的国家。极度不公平的贫富差距，黑道势力的合理化及公共网络外比比皆是的无法管辖死角。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政治厮杀，哪怕是协会也摆脱不了这种被桎梏规则。
“小洛，刚才的小提琴独奏曲是天鹅湖吧，这让我想到如果某一天你变了样子，我会不会认出你。”我慢慢喝了一口热饮，满足地笑弯眼，真的很暖和。
“变个样子，是指外表的变化吗？”洛青坐在我身边，手里的咖啡罐有些随意晃了晃，也不喝只是望向广场有点不在状态内。
我已经习惯他无时无刻不在布警戒网的神游状态，哪怕大广场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会反射性注意四周。
“对啊，如果有一天……呵呵，你变成一只猪，我在想我能不能在猪圈里认出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一段特别珍贵的回忆，所以心情觉得不可思议的好。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只猪你是否还认得我？
“变猪？变成什么品种？”洛青摇晃够了手中的饮料，才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
“没想过，不过你要真有一天遭报应变成猪，我应该认得出你才对。因为你又懒又任性，你一定会先占地为王把其余动物都赶跑，然后用猪蹄子抱着一堆书，面无表情地打发时间。”我想到那场面乐呵呵描述出来，“别担心，你很好认的，我到时会把你牵回家。”
“我才不会。”洛青露出点很可爱的小情绪不满地反驳，眼睛里冷冰冰的，看来对于变成猪没什么兴趣。
“那可说不定啊。”我揉揉眼，懒洋洋地说：“每天都会想，小洛你什么时候就死了，血又是怎么流光的？”
“呵，这种事没什么好想的。怎么？你怕了吗？”洛青笑得很不在意，说得也很不在乎。
“怕过，不过现在没感觉。”我是真的怕过。
“我们一起死吧。”他静默的眸子里异常深沉，深沉得纯粹干净。拥有这种干净的眼神的人，其实不在乎很多东西，例如生命，规则或者死亡。
洛青只是平淡得如喝一杯白开水那样说着，如一句平常的晚安。
我也平淡地听着，困倦地靠着他望向广场上还在开着的小花，轻打了个哈欠轻声说：“嗯，好啊。”
痛到极致了也就不痛了，怕得太久了也不怕了。
“小洛啊，雨声很好听。”我半眯着眼睛说，细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这里的晚上很安详温顺。
“十分钟后回家，你刚恢复，身体还没完全融合，很容易生病。”洛青将手里没喝两口的饮料随便搁在一边，然后尚留余温的手轻捂上我的额头。
“我没那么容易发烧，就是困而已。”我倾听着那些洒下来的雨水的音调，觉得他有些在意广场泉池的某些角落。
“数硬币的……流浪者？”他表情阴冷下来，眼神里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动于衷，“我们坐在这里的前十分钟他的气很完美，完美到我觉得怪异却找不到他具体的位置。我从来不知道老板你老家这里竟然还有高手啊。”
“你不要又想跑去挑衅人家。”我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半眯上的眼里突然出现一片空灵的白茫茫。
伸出手将那些从路边花坛那边飘来的白绒挡住，雨中漫天漫地都是白色。“冰花开了，黄河的雪。”
手指自然摊开，灵巧地拨开不断降落的冰花，仿佛有一秒寻找到五线谱上的旋律那般指挥起来。
我觉得这个小游戏很好玩，单手学着刚才那位指挥家的手势，想温柔地捉住雨声与冰花飘开的轨迹。每朵白绒的花都是一个蝌蚪音符，可以穿透我手指的指挥唱歌。
“摇篮曲吗？”洛青望着我的手势问。
“嗯，雨声跟冰花落地的声音很美丽。”轻易将手势全收回来，脚部的冰冷越来越明显，我终于撑不住半眯的眼皮困意十足地闭上眼睛。
“声音？我们回去吧，你现在身体不适合熬夜，”洛青对于一大堆花朵飘来飘去没什么兴趣，温和地说。
“好。”又是一个哈欠。
广场上白蒙一片，冰花跟雨水分不清彼此的寂静，一些颇有闲趣的路人撑着伞站在路边，带着温暖的微笑欣赏夜里庙会的美丽花雪
“这就回去了，真不知道林会长他们看到你会什么样的表情，这些年来你们的关系就没好过，我很担心哪一天你又会被会长丢出去。”
“如果不是牵绊的关系太多，我真的很想放开手脚跟他打一架。”洛青望着大广场那边，露出一个很认真的笑容，一种找到好玩的东西想爬过去咬一咬的表情。
“暴力份子，不准打老年人的注意，你还嫌自己不够坏吗？”我轻叹一声。
“老板你可真挑剔，我都有按你说的话去做，例如做一个好人。”洛青站起身来，解开几颗扣子的白衬衫有种俐落的单薄，一些冰花落到他黑色碎散的头发上，他笑得特别干净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的清俊阳光。
好人？你想让天底下的好人情何以堪。
伸出手用力扯住洛青的衬衫，衣角都被我扯出来死死抓在手里，我抬头望着这个笑得特别像好人的超级不良分子，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商量余地对他说，“不准过去，不然你自己跑回去。”
人家窝在广场上数硬币又没碍到你什么，一看到实力好的就想为非作歹，彻头彻尾的坏蛋。之前跟老二打的一架还不够吗？
洛青笑容不自觉带上一些无奈，很可爱地举手投降，“好，老板你越来越凶了，我记得我们一开始认识时你对我很温顺的。是隐藏得太好了吗？果然老板你才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