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兮兮,寒气森森,在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荒郊野道上。一行人正急冲冲的赶路,仔细一看,赶路的是四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蓝色的太极道袍,头上戴着八卦帽,一只手拿着丧魂棍,一只手拿着一个铃铛。
一边走一边摇铃,还时不时的伸手从腰间的口袋之中,掏出一叠黄纸,撒向空中。嘴里喊着:“阴人借路,阳人回避。要避不避,阁下自理。”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男人,脚踩一双草鞋,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他手中拿着一面小铜锣,时不时配合着前面一人的吆喝声,敲上一下。
跟在此人身后的,就显得有些诡异,头上一顶黑色的高檐帽,眉心处还贴着一张画满符文的黄纸。身上被一团金黄色的绒布给死死裹住,手脚全部绑死,无法正常行走,所以只得跳动前行。最后一人和第二人装束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一行四人又翻过了一个小山包,为首的摆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这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紧跟其后的那个人连忙劝道:“小道爷不行啊,我们还不能停啊,这种特殊的走腿活我还是第一次做,心里没底啊。”
这位小道爷不是别人,正是我孙禹。“我是真的走不动了,我说胡四啊,你们那苗寨到底还有多远啊。”
最后一人抢先一步回道:“孙大师,你确定这样行么?我赵小二这次可是豁出老命帮你,你可不能骗我老头子啊。”
这人不是别人,是那个悲剧男赵小二,也就是那一夜在宗祠外围鬼鬼祟祟的家伙。了解了全部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唏嘘不已,明白了宗祠之中的那具僵尸,不是别人正是杨宇。
杨宇那一夜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杀气,最终尸毒攻心,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僵尸。杨宇的魂魄已离体,加上身体尸变,有往尸妖变化的趋势。恰巧在此时,有一老道路过,感受此处尸气冲天,怨气逼人。
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最终以一敌二之下,老道以身证道将两具僵尸都封印了。自己也油尽灯枯,很快就驾鹤西去。杨宇师傅的尸体破损比较严重,尸气一散,也终于彻底死去,魂魄得以解脱,重新入轮回之中。
而化成尸妖的杨宇则难以忘消灭,最后只得由胡四和赵小二一起,用赶尸一门的手法,将其放入棺材之中。听取了老道临终时候的遗言,将放有杨宇尸体的棺材,摆放在祠堂中,在永宁村用七七四十九块石碑,封住了一片天地。
特别是村中所有的水井,都被石碑给封了起来,截断了地底的阴脉之气对杨宇尸体的洗礼。村民的生气逐渐平息了杨宇的怨念。这样下去不出三年,杨宇的怨气便会消除,尸变也会解除,到时候便可下葬。
三十年了,两个老人逐渐感觉身体吃不消,恐怕时日无多,可又怕后人不遵教诲,私自解除封印,酿成灾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我们一行人进村的当天,村中一富户在翻新老宅打算用来开农家乐。
嫌弃院中压水井的石碑太难看,影响整体布局,于是违背了组训将石碑移走了。这下可把赵小二吓的半死,想要去查看,没想到遇上了我。
赵小二后来也入了赶尸这行当,和胡四联手,虽然他不是道门中人,但是也有点眼光,一看就知道我是修道之人。赶在变故之前,我又恰巧来到了永宁村之中,这一切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样。于是他们开始主动接触我,诱我入局,希望我能超度了杨宇。
搞清真相之后,我虽然不满他们的做法,但也无法拒绝。毕竟杨宇确实罪大恶极,杀人无数,不解决了迟早酿成大祸,于是我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杨宇所有的怨和仇恨,都是在老庙村地域范围内做的,而且老庙村又是杨宇的出生地。苗人特别讲究落叶归根,所以要来个了断的话,必须要将杨宇带回老庙村,只有在那里才能超度此尸。
于是我和赵小二还有胡四一商量,劝说他俩重操旧业,帮我将杨宇的尸体又赶回到老苗村之中,在那里我开天做法,来超度杨宇。这才有了刚刚开始,在山野中行进的一幕。
我是没想到啊,这老苗村距离永宁村居然这么远,而且唯恐尸变,我们只能连夜赶路。这一路上,我倒是体验了一把赶尸匠人们的辛苦,这嗓子都喊冒烟了,腿也酸的直发抖。
这一带山路非常难走,好在我是山里出来的孩子,要是换成大熊和李佳佳我估计连我一半路都走不到,就不行了。
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有点熬不住,自从入村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断发生。我根本没有睡个安稳觉的时候,此刻身体是真的熬不住了。
身躯一摊,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同时指挥二人道:“你俩也来休息一下吧!哦对了,杨宇这尸体可不能就这么立着,把这个拿去,给他捆上。”
说话的功夫,我从腰间将我的金丝腰带给取了下来,递给他们。我这道袍上的金丝腰带,连同这道袍一起,是开过光的,有灵气的。虽然不能做捆尸索来用,但是多少能克制一下僵尸。
不只是这条金丝腰带,杨宇身上捆着的黄色绒布也是我祖辈传下来的,这东西不是凡物。名曰:七色布,是开坛做法用的,有灵气,可以压制尸变。
又有镇尸符,三重保险,杨宇短时间内无法尸变。就算尸变我也不惧,能不能对付的了他我不好说,但是自保是绰绰有余的。因为我几乎将能想到的对付僵尸的东西都带齐了,什么黑狗血,黑驴蹄子,柳条,大蒜,甚至还有一头活公鸡。
装备齐全,准备充分,这还对付不了他,我孙禹就别在道门中混了。于是我安慰他俩道:“我办事你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安心吧,相信我。”
他俩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三人都靠在树下,我喝着符水。他俩抽着旱烟,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配上苍白的月光,场面显得无比的冷淡。在这冷淡之中,好像又透漏出一股凄凉的感觉。
其实我挺同情他俩的,他俩虽然中的尸毒不是深,不至于变成僵尸,但是尸毒对他们身体机能造成了很大的损伤。其他伤害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对男人来说就很难忍受,那就是不能人道。
所以他俩到了这个岁数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连个可以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现在不比以前封建的时候,而且交通也发达了,赶尸匠这古老的行当,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现在除了老一辈没人知道他俩原来是赶尸匠。
其实这两个家伙早就可以重新做人了,可惜当年那件事情,他们的一时大意,留下了终身的遗憾,用一辈子去偿还,依然不够。
我看着赵小二,突然较有兴致的说道:“当年那个给你算命的老乞丐,最后没来得及和你说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不能改名吧。”
赵小二很惊讶的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的?也对,孙大师虽然年幼,但是已经算是得道高人了,能算出来不奇怪,就是不知孙大师现在突然说起这事是何故?”
我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啊,你既然知道了为何还改名呢?”赵小二深吸了一口旱烟,用沧桑的语调道:“孙大师,你相信命运么?我本来也不信,可惜命运给了我当头一棒,我不得不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那个人吃人的年代之中,我们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难以保证温饱之人,有何全力保住自己的名字?”
他说的话虽然直白,但是对我来说感触颇深。在一件错事之中,每一个参与此事之人皆有责任,皆有错误。犯错不要紧,要命的是你不知道自己犯错,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才是芸芸众生在这花花世界碌碌无为的真理之一。
看清自己,看清世界,超越自己,超越世界。如果能将目光放远一点,如果人与人之间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忌。这悲剧就不会发生,就不用搭上这五十多人的性命。人犯了错需要付出代价,那时代犯了错,还是需要人来付出代价。
他们虽然可悲可怜,不过在那个时代之中,比他们可怜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有的人在改变时代的道路上,英勇就义,他们死得其所,死的值得。但是更多的人,都在适应时代的道路上,被时代抛弃,惨死在半道之上,无人问津。
这突然让我想到了佛家之中的说法,唐朝年间,大师玄藏,不远万里西天取经。终于到了那烂陀寺,在寺庙之中他苦修佛法。有一日那烂陀寺的大师问玄藏,何为大乘佛法,何为小乘佛法?
玄藏答曰:大乘佛法乃是度世之法,而小乘佛法那是度人之法。其实道家也一样,修真修真,乃是:修之于身,其德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