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士大夫的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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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阳城四周城门楼都在鸣钟,响声连绵不断,在催促着官员速行。在汉代这种讲礼法的时代,于鼓声停之前尚未入宫,那可是不大不小的罪过。

  不过,这一日来朝百官皆神色却各有千秋。有些人明显心中慌乱、步履仓促,但一些人却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同样还是一些人面色平静、步履从容。今日大汉诸位这般泾渭分明上殿,却彼此之间无一人交头接耳的状况,简直诡异到了极点。再加上那绵绵不绝的鼓声,越发敲得让人心慌,给整个北宫一副山雨欲来的紧迫。

  眼看至皇宫大门,奔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有兵丁严格盘查。众人大老远就见上军校尉蹇硕亲自带着兵卒,在前面挨个搜身。这等事务,一般是由皇帝身边的黄门负责的,但所有人都看到,今日宦官仿佛绝迹北宫,根本看不到一个杏黄色服饰的人影。

  之后,有大臣便发现,今日蹇硕的盘查极为严格。连一些获准佩剑上殿之人的特权都被取消了,面对大臣们怒而激愤的质问,蹇硕只冷冷回答了一句:“昨日军演惨案,血流邙山,今日为防不测,存铁不得入宫!”

  “阉贼,是你之意,还是陛下之意。”有些聪明人已然听到蹇硕并未说出陛下之令,不由想到这又是宦官恣意横行。

  “若有不满,可在朝堂上弹劾在下。可此刻,若不交出佩剑,休想入禁中半步!”蹇硕丝毫没有被众士大夫的气势所吓倒,反而一反常态地强横无比。

  这就让一些士大夫更加冷笑连连了,不过,既然大事在前,他们也不会再与蹇硕在宫门之外如此缠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士大夫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而耽误了我们之后一舒胸臆的豪迈。

  更何况,朝会之后,他们坚信蹇硕这家伙必然会为此刻的举动悔不当初。于是,士大夫也懒得跟蹇硕争辩,放下佩剑便昂然而入。

  可蹇硕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对于之后的审查也更加仔细,更甚至几个老臣的拐杖,也都被他收了去——这等严密盘查,只是自从上次突闻黄巾之乱后,再没有发生过的。

  鼓声骤停之后,渐渐地连钟声也停了。青黑的服色大臣一眼望不到边,仿佛一大群奔向巢穴的乌鸦。走过蹇硕这关后,入仪门,又穿过高墙相夹的复道,万籁俱寂间木屐踏着青砖都能听见回声,更凭增添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出了复道豁然开朗,只见玉堂殿前开阔之地,黑压压的羽林军弓箭在手。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羽林左监、羽林右监,这光禄勋七署将官和卫尉部属个个铠甲鲜明、雄壮威武。

  这样的阵势,不由让不少士大夫微微一震,更让一些士大夫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有宦官之前,这些朝廷禁军之权皆把持在宦官手中。而昨日一场清洗,光禄勋及卫尉终于扬眉吐气了起来,找回了他们曾经的权力。

  往日士大夫看到这些南军,都不禁心有戚戚然,生怕自己成为这些禁军的刀下之鬼。可今日他们却无比骄矜快意,因为这把快刀,总算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百官随后继续行进,在此期间,已自发依照品级爵位渐渐分出先后位置,潮水般的人流蹬阶上殿。汉代官员朝会是有等级制度的,玉堂殿可容纳二百人有余,但一项两千石的大员诸如公卿、列侯、侍中等才又资格入殿。而如司马健那六百石的平淮令,是连在殿外玉阶外旁听的资格都没有,除非参奏的政事涉及到他,才会被传唤上殿。

  皇帝刘宏早就坐于龙位之上,汉代五日一朝,这等正式朝会都是皇帝等臣子的。只有奏对、小朝会的时候,才会有臣子等皇帝的情况。只见刘宏今日虽冠冕堂皇,但冕服上却连系带都都没有系好,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眼神飘忽当中,明显还对昨日血腥一事惊恐不已。

  不过,待大臣们参拜之后,刘宏的眼神已然变得明亮起来。一来,是因为今日他发现所有士大夫都出奇地乖巧,毕竟往日他冕服不整的话,必然会有人跳出来搬出古训喋喋不休好一阵子,直到他屈服后才会罢休。但今日,他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责此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刘宏今日对那些士大夫也有想法。昨日军演惨案,在刘宏看来,分明就是士大夫的错。自己没有下令诛杀宦官,他们却已然酿造了一场血案。说重了这算是谋反叛逆,就算说轻了,那也是有违君令,怎么都是不小的罪过。若今日朝会他能借此让士大夫安生一些,便再好不过了。

  而为了这件事,他还特意给这些士大夫准备了一些惊喜。等朝议尚未开始时,他却先对着蹇硕吩咐道:“关闭宫门!”

  蹇硕完全不知道刘宏要干什么,但朝会之上,他身为臣子只能从命,转身对着殿外高呼道:“关闭宫门!”

  “关闭宫门……关闭宫门……关闭宫门……”皇帝的圣命被一层一层地传出去,随着禁中的宫门一道道被关闭,殿中本就面色各有千秋的百官,愈加神色各异起来:关门做什么?

  刘宏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他认为,自己这样突发一举,必然能令这些士大夫们体察到自己的愤怒。果然,那些百官渐渐开始不安、交头接耳起来,对于皇帝今日的突发其想实在不得而解。

  “肃静!都肃静!”又是蹇硕开口,没有了黄门宦官的殿堂,只有他这位曾经当过黄门的上军校尉扯着嗓门高喊,让朝会尽可能地保持着一丝威仪。

  “众位卿家!”刘宏忽然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丝激动的红晕:“昨日军演一事,朕尤为痛心!原以为诸位皆大汉肱骨重臣,能助朕剪除邪秽、还大汉一个乾坤朗朗。孰不料,尔等所为竟与野兽一般!我大汉乃文治礼孝之邦,何曾发生过这等骇人听闻的惨案?!”

  刘宏这话听起来激昂,但实际上却是屁话。别说大汉创立时就是从秦朝那里夺过来的,就是创立之后也有七国之乱、王莽篡政这等差点亡国的惨剧。单说去年,席卷八州的黄巾大起义带来的惨剧,就要比刘宏看到军演时御台上厮杀惨烈千倍万倍!

  不过,原谅这个只是河间一个没落的小王族吧。他一生见过最惨烈的,就是军演惨案了,说出这种令人笑掉大牙的话也不足为奇。

  “如此之事,可是尔等平日文质彬彬、大袖翩翩大夫所为?如此之事,可是尔等讲述忠孝仁道、教化天下能臣所为?如此之事,可是尔等一心为汉、戮力报国忠臣所为?!”刘宏这一刻忽然文采斐然,竟还用了一连串的排比句来加强说服力,当真让殿下那些高坐的臣子们,对刘宏刮目相看不已。

  说罢这些,刘宏又重重坐了回去,从御案上抓起一卷竹简掷于大殿之上:“此事骇人听闻、有失国体!朕即便想念诸位一片赤诚,宽宥尔等,然律法无情,不妥善处置,则无信于天下!诸卿,尔等可曾想好,此事当如何?!”

  做完这一切,刘宏为自己的一番表演激动不已,更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所喝彩。这一招先发制人,已然将事件定性,更让这些士大夫知晓他这位皇帝不爽,十分不爽。如何抚平朕的愤怒,就让你们自己先来出价吧!

  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定罪,这一招尤其绝了。这些士大夫一项眼高于顶,必然会羞愧难当、引咎免官。那时,刘宏只要再表露出宽大仁厚一面,里子和面子他便全得着了。从此之后,这些士大夫还有什么脸面再在他面前指东道西,岂非全都乖乖臣服于他?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异常骨感。只见司徒陈寔抬头微微看了一眼刘宏,淡淡说道:“陛下,此事功莫大焉,我等也非挟功图报之人。陛下若有恩赏诏令,尽可传达……”

  “嗯……”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可随后眼珠子猛然一瞪,鼻音都拐了弯儿:“嗯?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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