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上蚂蚁一样的刘宏,司马健的眼睛虽然目不转睛,但其实他的眼神是茫然的。
他的茫然来自两个方面,其中之一便是:杨赐牺牲了一条命换来刘宏这样一个蠢货的警醒,到底值不值得?
历史上,杨赐也是在这一年去世的,但却不是这个月份,是一直到了冬季十一月的时候,他才溘然长逝。而那时他的死去,并没有给刘宏半分的触动,整个大汉王朝,仍旧在宦官集团的折腾下摇摇欲坠。
假如从这个角度来说,杨赐的死,似乎是有价值的。
可对于司马健来说,让一个正直、饱学、心系苍生的老者用一条命换来一个人的警觉,并且还不是醒悟的话,这样的牺牲实在就太沉重了。
而另一个让司马健茫然的事情,就是修葺南宫一事已然被废弃了。杨赐的死,刘宏表示不宜大兴土木,令杨赐九泉不安,故而也将天下田亩加税之事取消了。可游戏任务却没有结束,只是改了一个任务名称,继续让司马健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拼杀出个胜负。
早先的游戏任务,还只是阻止宦官们皆修葺南宫祸害天下。而这次,游戏系统似乎也不再隐瞒它的真实意图,直接给出了荡涤汉朝政体的任务——毫无疑问,这就是让司马健跟宦官死磕到底了。
按照那些老狐狸们的分析,司马健和宦官之间,的确已然是一方取代另一方的关系,再无转寰的余地。只是,司马健想不通的是,他不清楚游戏是否从一开始,就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运镖公子,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刘宏喋喋不休抱怨完自己的形势后,说出了三国历史上领导者都会说的这句话。
但可惜的是,心有所思的司马健并没有听清刘宏刚才抱怨了一大堆什么。不过,来此之前他就有了整盘的谋划,只将心中的最大疑问道出:“陛下,您当真要壮士断腕,铲除宦官这颗毒瘤?”
这是司马健进行下一步的关键,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刘宏却显得恼羞成怒,质问司马健道:“刚才朕明白已经说过,这些宦官骄恣成性,已然不将朕放在眼中!如今雒阳哀怨四起、鸡犬不宁,朕还岂能容得他们这般放肆下去!”
看着刘宏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司马健深深明白自己故意让魏延等人散步出去的谣言,以及宦官们不知死活地猖獗,让刘宏彻底下定了决心。由此,他心中微微一笑,才沉重说道:“陛下,其实还有一事,臣一直未向您禀告。”
“朕让你来是……算了,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刘宏此刻颇有几分落架凤凰不如鸡的味道,面对眼前唯一的救星,他也耍不出多少天子风范。
“陛下,枳句来巢,空穴来风。雒阳那些传闻并非毫无根据,臣在冀州一带其实已然有所风闻。此番来雒阳又无故被宦官们陷害,臣便觉此事必有蹊跷,遂拜托平难中郎将多方打探,果真发现了宦官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说什么?他们如此这般肆意妄为,幕后难道还有阴谋?”
“陛下,其实您已然危在旦夕!这些宦官如此气急败坏,是因为他们想废了您!”司马健脸不红、气不喘,半分心理障碍都没有,直接将一顶抄家灭族的大罪扣在了那群宦官头上。随即,还从怀中拿出了一篇竹简,递给刘宏道:“陛下,这便是宦官勾结冀州刺史王芬、打算迎立合肥侯篡逆的证据!”
刘宏接过竹简,一目十行看罢,满脸愕然:“他,他们竟然敢如此?……朕待他们可不薄啊!”
“陛下待之他们如父母,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宦官们可不仅仅只满足如此。他们想要的,恐怕是与他人共享天下……”这句话十足十就是主观的诬陷,半分证据支持都没有。事实上,司马健心中清楚,刚才那封竹简所书,也全都子虚乌有,雒阳的宦官跟冀州的刺史,根本没有一点联系。
可让苍天都感到讽刺的是,刘宏竟然信了,他先是一屁股坐在了厚厚的茵毯之上,又仿佛屁股被针扎般站了起来,来回不安走动,嘴上喃喃絮叨道:“难怪,难怪这些宦官此番如此肆意妄为,原来就是怕城中消息传入禁中被朕得知,才如此戕害我大汉子民……不对,如此说来,前些时日冀州刺史上书黑山贼动乱不安之事,也是另有图谋了?”
“自然如此,平难中郎将张燕为投效我大汉,几番辛苦才联系上微臣,便是想托微臣将此阴谋告知陛下。事实上,张角之后,冀州又有一位相术大师妄作谣言,言天频降大灾于大汉,必然是大汉将亡之预兆。在此之后,冀州刺史王芬被蛊惑,勾结了这些内朝宦官,图谋再立伪帝颠覆大汉……”
“然而,平难中郎将不肯同王芬同流合污,一腔赤诚想要报效大汉。故此,冀州刺史王芬才诬告平难中郎将有异动,使得陛下调动光禄勋朱大人领兵防范。孰不知,王芬便可借此之名大肆征兵,以备叛乱。”
司马健将王芬谋反一事与宦官们硬攀合在一起,并非没有理由的。事实上,他与那些老狐狸们商议的妙计,正是这个。唯独不同的是,他没有将冀州谋反一事告知那些老狐狸,只告诉他们自己想借这件事加重在刘宏心中的地位。
对于刘宏来说,谋反这件事是最能触发他身为皇帝那根敏感神经的。杨赐的死虽然加重了刘宏对宦官的警惕和厌恶,但司马健觉得这还并不够。他认为,只有将宦官跟谋反一事联系起来,才能给刘宏以彻底政治宦官集团的决心。
更何况,站在司马健的角度来说,冀州刺史王芬就是在找死。不管究竟出了什么原因,司马健觉得他将许攸放归回去后,这些家伙们就该老实点。可王芬在刘宏刚册封了张燕为平难中郎将的时候,他就把黑山贼动乱的奏书送到朝堂,这就表明不将司马健放在眼里,誓要一意孤行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游戏系统也将冀州那里谋反的事,也在王芬找死后生成了支线任务。现在既然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司马健所幸将这两件事儿掺和在一起。既能一举两得,还有可能让游戏系统给他评判出高分,使得他能够获得更多的武魂奖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这般内外勾结,纯粹将朕当一个傻子戏耍!”刘宏勃然大怒,这时候,也不用司马健添油加醋,他也想象到如今雒阳大军西征凉州,兵力空虚,正是这些宦官夺权篡逆的大好良机。如此将零零碎碎的异相主观地联系在一起,刘宏登时就感觉自己洞破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朕,朕定要将这些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才可消心头之恨!”刘宏重重咆哮,这是他身为天子以来,发出第一次深恶痛绝的怒吼。并且,还是为数不多的一次正确怒吼。
而就在刘宏怒不可遏的时候,司马健却又似乎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数年来,这些宦官们背着陛下横征暴敛、鱼肉天下,已然各个富可敌国……”
接下来的话,也不用司马健再说。身为财迷的刘宏,忽然之间就似乎看到了一条财富之河正向他滚滚流来……
既敢谋逆,又有大笔财富可得。这一次,刘宏就算是亲爹复活,站在他面前拔刀阻止,也不能让刘宏改变哪怕一丝一毫要诛杀宦官的心思了。
整盘大棋下到这里,司马健才终于仿佛那位冥思苦想的棋手,自信蓬勃地落下最后制胜一子,使得整个棋局风云陡变,成了他炫耀天下的舞台。
这一刻,他的确该微笑。
可是,刘宏的下一句话,便瞬间将司马健拉回了现实:“运镖公子,你别傻笑了。现在形势虽已明显,可我们却仍旧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叛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