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一种孤独。
黑暗,是一种境界。
黑暗,有时还是一种享受。
此时的司马健,就沉浸在这种享受当中。因为,他双眼被蒙住了黑布……不止如此,他的双脚,还被绑在了马鞍上,让他跑都不敢跑。
天下如今除了司马镖局配备双边马镫外,其他的还都是单边马镫,并且还都是皮革支撑的。司马健的右脚被拴在马镫上,就不能靠猛夹马腹对马匹下达快速奔跑的命令。而他要想跳马的话,结果只会被马拖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双手还被绑着,缰绳在那个精壮汉子的手中,由他来控制方向。
而这一切,都是司马健自作自受。因为,这些主意,都是他自己出的。
不过,这样总算摆脱了被装入麻袋的厄运。还能呼吸新鲜空气,跟身边的胖子聊聊天,比起刚开始的待遇,要好上太多了。
队伍磨磨蹭蹭走了三天,司马健虽然看不到,但凭借光照判断太阳位置,也知道他们再向北走。并且,还进入了山林当中。中间停了三次,都是在山中的土匪窝里过夜。司马健动了点歪脑筋,但发现那精壮汉子太警觉,而胖子又很狡诈后,他才彻底放弃了逃命的打算。
不过,这些天也不是没有收获,通过同胖子的交谈,司马健细细总结分析,倒也得出一些皮毛上的结论。但最让司马健感兴趣的,还是两个问题。第一,这伙人究竟什么来路。第二,他们为什么要劫持自己。
“胖哥,你说你们这样累不累,绑着我还要供吃供喝的,究竟图个什么?”第四日中午,司马健端着一碗红烧鹿肉、喝着野菜汤、啃着两块葱花饼向胖子问道。
但胖子的回答,却让司马健有些心伤。因为他含混不清说的是:“司马公子,你这手艺简直太绝了!我老杨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喷香的鹿肉,还有这饼,您堂堂一个士族公子怎么会这些?”
“这不算啥,杨哥,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给您做呗。”不错,这些东西,都是司马健下厨做的。并且这时司马健也笑了,因为他终于知道,原来这胖子姓杨。
看到了没?一名厨师如何征服了一个土匪头子的胃,进而跟土匪称兄道弟的?可见厨师这行业多么有魅力!
美中不足的是,司马健只是个半吊子厨师,他要还是个医正,就可以让那些贼寇采来一些毒蘑菇,弄死这些贼寇了。不过,这样做的结果,是司马健会第一个倒地。毕竟,鬼精的胖子让他先吃后,他们才肯吃的。
“还是被你探听出来,不错,我姓杨。至于他姓什么,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胖子有些懊恼,指了指那精壮的汉子说完这句话后,才又说道:“我们绑你过来,自然是眼馋你司马镖局的钱财了,整个河内,最富的就是您司马公子了吧?”
“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说得过去,虽然这根本就是假的。”司马健摇了摇头,对胖子的回答很不满意。
“为何说是假的?”精壮的汉子这次忽然回头,破天荒主动向司马健问道。
“不为什么,我猜的。”司马健回答地很淡然,咂摸着嘴道:“你们牺牲了两百名贼寇,才将我绑出来。先不说这手笔大了点,就说当初我们交手的时候,你都是下的死手,显然是想将我置于死地的。后来你可能想到了什么,才会饶我一命的。”
说到这里,司马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胖子,有些戏谑地继续说道:“而且,杨哥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说出我是天子近臣的话来,而所有贼寇也都跟看猴儿一样看着我,我虽然英俊潇洒了一些,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天子近臣’这个身份……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你们应该遇到跟朝廷有关的难事儿了,你才会忽然留我一命。”
“那你能知道,我们究竟遇到什么难事儿?”精壮汉子又问。
司马健却吐了一根骨头,满不在乎地回道:“该说的时候,你们自然会说。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猜出来?”
精壮汉子这次瞅了司马健很长时间,那跟鹰隼一样的眼神变幻了好几次,最终才黯淡下来。倒是一旁的胖子,同样沉思了片刻后,开口说了一句:“老大,我现在才觉得,先敲司马镖局些钱财,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什么意思?”精壮汉子有些不解,指着司马健道:“他可没有那么简单。”
“正因为我不简单,所以杨哥才想着敲山震虎,试试我究竟有多大分量。说是跟司马镖局要钱,不过是想看看我伯父、甚至可能是天子的反应。这样,你们才好衡量我究竟有多大能量,能办多大事儿。”
不待胖子开口,司马健反倒解释了出来,但表情仍旧满不在乎,嘟囔了一句:“我能办的大事儿,有时想想我自己都感到害怕。你们啊,还是一步到位点好,省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废话,启程了!”精壮汉子看司马健的眼神儿都有些惊骇了,这一瞬,司马健清晰看到,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机。显然,自己的聪明,让这精壮汉子有些忌惮了。
不过,敌暗我明,不装逼,会死得更惨啊!
接下来的日子,胖子甚至那精壮汉子,对司马健的态度越发客气起来,时不时要吩咐手下,照顾司马健这个‘比金子还值钱的贵客’。
第六日后,这伙人似乎终于行到了目的地。当司马健被扯下眼前黑布的时候,他忽然便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在他的面前,是一座由石头堆成的巨大寨子。寨子之上,还有不少贼寇兵丁与望哨上张望。并且,更让司马健倒吸一口气的是,他分明看都那石寨上,还有几架守城的弩车!
那可是正正经经大汉官兵才能有的弩车,就算司马健的器械坊,都造不出来!
那精壮的汉子,似乎在这座石寨子中很有威望,寨丁打开寨门后,就让他们一行人进去。而直到这个时候,司马健才感到了震撼!
原来,这竟是一片巨大的山坳。山坳当中,坐落着无数的茅屋石房,一眼跟望不到边。缓坡之上,还被人开辟出了梯田。山坳中心,是一处巨大的演兵场,大约几千兵士正在呼喝操练着。而诸如集市、药铺、铁匠铺、杂货铺建筑应有尽有,简直就好像另一片新世界!
“这,这得有上万人吧?”司马健惊呼着,嘴巴都有些合不拢。
胖子似乎有些骄傲,回嘴道:“上万人?十万都有的!”
然后,司马健的脸色就急剧变化,他回头望了望山中落日余阳,没感到一丁点春意,全是那肃杀的寒冷。接着又看向那一脸古井无波、却瞒不住那一丝丝忧愁的精壮汉子,司马健忽然就有抽身逃离的冲动,他哆嗦着,努力让自己的自己的嗓音平静些道:“张大帅,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小小镖局的镖头,真不想掺和你们这等大事儿啊!”
而伴随着这句话落,司马家的脖颈下立时被一抹寒光抵住,那精壮汉子眼中忽然冷气森森,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他不姓张,你姓褚,名飞燕。你义父才姓张……你们真特么是黑山贼啊!”司马健这下哭了,真哭了,两行清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恐惧,反正绝不是喜悦的泪水。
“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你现在就剩下两个选择。第一,安安生生在这里待着,我们还会好吃好喝照顾你。等到需要你的时候,你尽力去办就好了。”
“我选择第一个!”不待张燕说出第二个选择,司马健当即就回答起来。
“果然是聪明人。”张燕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收回了匕首:“因为第二个选择,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