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消息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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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丰是被波才揪着头发,直接从马车内薅出来的。身材矮小的左丰在波才手中,就如一只可怜的鸡雏。

  若是平时,被这样的低贱如草芥一般的人哪怕碰上一下,左丰便已然暴跳如雷了。但看着眼前这位简直就像是从血海中捞出的修罗厉鬼,看着波才那巨大魁伟的身躯散发着比司马健更凶戾的气息,左丰心里除了恐惧之外,还是恐惧。

  尤其,再被那一双犹自像带血的军刀般,还泛着煞气和幽光的眸子逡巡一遍脸后,左丰那已经苍白的面庞瞬间再无一丝血色。

  “镖头,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一刀杀了完事儿!”波才手里拿着血染通红的大刀,面色厌恶地说道。身为黄巾贼寇,他们最恨的就是左丰这样的害民贼,就算前几日左丰与司马健关系转缓的时候,左丰‘纡尊降贵’同波才攀谈,波才也是横眉冷对的。

  “这不行,总得让左大人做一个明白鬼才好。”司马健这话语气一点都不冷厉,相反还很平和。可听在左丰的耳中,却不啻雷殛。

  “哈哈哈……公子真是仁慈,说得对啊!”适才还萧瑟冷厉的战场,登时爆出了一阵应和之声。左丰一抬头,才看到那些汉家兵士们虽然疲惫欲死,但精神却十分振奋,一个个瞪着杀气四溢的眼珠子,咧着嘴巴呼啸连声。好像,刚才的杀戮尚未令他们尽兴,只有再来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才能发泄完他们心中那尚未退却的癫狂杀意。

  被摔的七晕八素的左丰还要急忙挣扎着站起来说些什么,却又被宗员一脚踩了下去。看到这一幕,卢植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是正人君子,虽统御大军,却也不愿手下那些兵士是这等残暴之军。

  显而易见,如今的兵心都在司马健这一边,他们一路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司马健那痞性的感染,渐渐放开了许多。再算上之前自己已亲口说过将善后之事交由司马健全权处置,这时即便想开口,也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但司马健却仿佛洞穿了卢植的心思,抱拳向卢植说了一句:“卢大人,是否觉得在下太过残忍?”

  卢植默然不语。这,其实已然是无声的默认了。

  但司马健却不以为意,开口回道:“无妨,少时大人便会知晓,对这种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不负责任的残忍!”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陛下身边最受宠的小黄门,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定让你们……”左丰这时候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彻底完了,拼尽全力将头从宗员脚底下扭出来喊了这么一句。

  可这话换来的,却是周围所有人的轰然大笑。不用司马健开口,一些胆大的兵士就接口道:“让我们怎样?满门抄斩,家财充公?你这狗宦官,能不能有点……嗯,公子怎么说来着?创意,对,能不能有点创意?”

  左丰这下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来是本就没痊愈的身子又遭这番折磨,疼得他痛不欲生。二来则是,他分明看到,就算是这些他平时最不放在眼里的汉军兵士,也都不将他当盘菜了,他们的眼中,都流露着跟司马健之前一样的胆大包天和肆无忌惮!

  “不要……不要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之前我们不都说好了吗?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我保证回雒阳后,卢大人会官复原职。还,还有你们,你们这次救下我的性命,我保证回到雒阳后,你们都会有数不尽的钱财,想要做官也成,我让陛下都封你们屯长、不,校尉也没问题……”

  惊恐之余,左丰瞬间又改变了自己的策略。虽然这番讨饶的话以前就算他做梦也不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但这时说起来却是流利异常,生恐这些已经半疯的家伙们二话不说就将他砍了。

  小人,总归有小人的机灵和善变的。说完这些,左丰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儿其实还是掌握在司马健的手心儿里,又赶紧向司马健磕头说道:“司马公子,小人违抗了军令,罪不可恕,但小人就是这贪生怕死的东西啊……到了雒阳那太平地景儿,这事儿就不会再发生,您以后定然会飞黄腾达的,多一个朋友总比背一份罪名要强……”

  不得不说,一提到这些仕途上的事儿,左丰的逻辑和口才都十分了得。甚至就连司马健身后的那些兵士,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他们见过太多左丰口中的人,为了仕途和前程,不惜拜倒在宦官脚下。

  远的不说,就说头几年,凉州名将段颖,那是何等战功赫赫、威风八面的一个人?在边塞之地,好像一个名叫贾诩的家伙,只提了提段颖的大名,就足以让凶悍的盗匪不敢伤他性命。

  可回到雒阳之后又如何?这位边塞名将还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是也只能攀附在大宦官王甫脚下?最后还被稀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他毁誉参半的一生。

  更让这些兵士担忧的是,司马健听了左丰的话后,竟真的不再那样冷面以对,反而笑呵呵地将左丰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左大人,瞧您说的,那些军法都算个屁啊……”

  左丰心中登时大喜,感叹着这世道还是他们宦官的天下。可还没等他挣扎着站起来摆摆谱儿,司马健搀扶着他的手,却忽然又抽了回去。重心不稳的左丰,一下就跌了个嘴啃泥。惊痛之间,他真不知司马健这是无心还是故意,竟连疼都不敢呼喊。

  “哎呀呀……左大人恕罪恕罪,是在下失手了,我再扶您起来。”司马健脸上登时诚惶诚恐起来,半点不似作伪地又想扶左丰起来。

  左丰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甚至都还带上了一丝怒意。见势欺人,这是他们骨子都改不掉的习惯。可就在左丰还是准备装作宽容大量原谅司马健这一次的时候,已经起了半身的他,忽然又感觉自己重心一空,再度跌倒在了地上!

  “哎呀呀……又失手了,事不过三,左大人,咱们再来一次?”司马健笑了起来,除却满血的血腥,这一笑真的可以算作人畜无害。

  可这时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司马健就是在玩弄左丰。气急败坏的左丰,也不知道如何就升起了一股邪火,咬牙切齿叫骂道:“小崽子,今日有本事儿你就杀了爷爷,否则本黄门必然要你千刀万剐,抽皮剥……”

  话还没有说完,左丰就感觉自己又是一脚被人踩在了地上。这一次,他看出动手……动脚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笑得很甜蜜的司马健。只不过,这时候的司马健脸色早已不再温柔,而是声色俱厉道:“狗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还敢在此狂吠!”

  假如说刚才宗员所为,还算残暴的话,司马健此时所为,就完全是虐待了。卢植毕竟方正君子,再也不能忍受,忍不住开口说道:“司马公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又何必折辱于他?”

  “折辱?……他也配!”这次司马健面对卢植却没有什么好脸色,而是怒不可遏说道:“卢大人,你可知道,就是此贼,前番是如何对待一名得罪他侍郎的?他效仿毒后吕雉,将那位侍郎的鼻子、耳朵、舌头割下,手脚斩断,制成了瓮人!不提此事,就单说多少雒阳百姓,只是不愿将家宅田产舍弃,便被此人授意令百姓为奴为婢、家破人亡!”

  卢植闻言一时语塞,他乃朝中重臣,所居之地也是高门贵阙,对宦官所为多有耳闻,却极少有过眼见。但司马健却似乎就是要击破卢植的心防一般,忽然语气一转,变得阴森至极,悠悠开口:“大人,你以为那些贼寇最后绝地反击要杀的人是谁?这消息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卢植忽然全身猛然一僵,脸色瞬间变得如左丰之前一般惨白:这个问题,简直彻底击破了他的认知,让他看到了人性最恶劣、最无耻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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