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阿嚏!你说这渠水岸边,有一位真命天子?”司马健哆哆嗦嗦披着一张毛毯,犹如一只落汤鸡般向船老大问着话。不时还回头幽怨瞪魏延两眼,实在委屈极了。
不就是从船老大口中知道了这附近有人作乱而已嘛,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儿,非要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结果,自己表达不清楚,还要将自己扔河里,这是一个结义兄弟该干的事儿吗?
魏延这时候倒是一副恭敬如常的模样,也不回言,只是微笑着站在司马健一边,只如不闻。
见魏延这幅模样,司马健也没心情再找魏延的麻烦。当然,真正找来麻烦,他也打不过魏延。无可奈何下,只好装作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德行,专心听船老大口中那位‘真命天子’的传奇。
船老大显然是在苦中苦惯的人,一双手中布满厚厚的老茧,开口就是一股子苦大仇深的水潮味儿:“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中牟的确出了一位能人。这位梁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据说与这渠水当中的河伯都乃结义兄弟,帐下还有天兵天将数万,实着苦了我们中牟一方百姓啊!”
司马健一听这话,浑身就一机灵,一股热气上头,连毛毯都不披了:“上万人?还是天兵天将,老丈人,您可是亲眼所见?”
船老大被司马健这么一问,登时有些傻了眼,嗫嚅着说道:“那都是天上的神将,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见全的?不过,那次与我们中牟县乡勇一战,倒是出了数千人,个个顶盔掼甲,梁王大人神力无边,又一番符咒念下,天兵天将顿时身上金甲身生光,腾云驾雾而来,杀得我县乡勇落水流水,就恨没多生一条腿哇……”
司马健这次又激灵了一下子,听船老大这话,非但没放心,反而心更提上来了:金光闪耀还腾云驾雾,这都是人吗?自己手下镖师加起来不过二十人,冲上去岂不是给人家送菜去了?
这时候,司马健再回头看向魏延,果然就看到魏延眼中流出了一丝期盼。显然,魏延毕竟是穷苦出身,从船老大口中得知此事后,就想让自己出头解救中牟一方百姓。可问题是,魏延你凭啥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相信我自己能跟天兵天将死磕啊?
“公子,你是不知,我们中牟本是富庶之地,渠水肥鱼鲜美,入口即化,最是令雒阳那些公卿勋贵喜爱。渠水中秋蟹,亦远近驰名。还有那枣子,百年前还被评为贡枣……就因为这天下大乱,梁王独霸一方,我们这些百姓再无法种植,只能种些粟米果腹,饥苦之时入山野中摘取一些果腹。倒是那肥鱼秋蟹,无忧无虑活在渠水中,比人自在多了……”
船老大之前一番话,没让司马健兴起多少心思,反而还让他打起了退堂鼓。但随后这一句开口,他脸色不由为之一变,沉默了许多:看来,自汉代的时候,百姓们已然知道要打造地方特产作为龙头产业,富裕一方。然而天下大乱,贼寇丛生、商路断绝,他们就算想发展一些特色产业,都没有最基本的环境。
中牟这个地方,距离河内温县不过一日之遥,若是自己能够在这里弄出一条产业来,要远比在颍川那个地方打生打死、只赚个吆喝要强多了。毕竟,一旦这里那个‘梁王’反动组织被捣毁,这里的渔业和特产就可以立即恢复供应。
并且,按照船老大的说法,他们之前入雒阳贩卖,恐怕还都是百姓们自发的行为。而如今黄巾贼毕竟纵乱天下,一些百姓即便想入雒阳,也根本没那个胆子。除非,他们雇佣一支镖队护送他们入雒阳……
司马健越想越觉得此事靠谱儿,一条崭新的镖路好像铺展在了他眼前。并且,还是那种源源不断的持续生意。虽然短期内不会有太大的收益,但问题是蚊子腿小也是肉,集腋成裘,终归有盼头儿。倘若是自己不做,那大汉的商业就永远萌芽不起来,自己的镖局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鸡肋。
有了这样的想法,司马健随后的话便沉静了许多:“老丈人,那梁王巢穴所在何处?他是自近日崛起,还是盘踞中牟已有数年?那梁王究竟会何法术,为人如何,您都清楚吗?”
“公子为何要问这些?”船老大这时忽然机警了起来,与司马健躲开了一些距离。
魏延一看船老大这反应,脸色就冒黑烟了,上前一步说道:“我乃义阳魏延,你可听过我的名号?此人乃是我结义大哥,河内望族司马家的公子,近日一刀斩杀了黄巾贼酋波才的脑袋,正要回雒阳面圣领赏。今日你有缘遇上,便是中牟的福气,你都知道些什么,还不速速道来?”
船老大一听魏延这般说,双眼顿时放起了光,猛然丢掉了手中的船桨,一把伸过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魏延的手,痛哭流涕流涕道:“小公子,原来您就是传说中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魏义士,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您今日来了中牟,真乃中牟之幸运啊!”
看着一旁眼泪汪汪的船老大,已经伸出手准备让船老大捉住的司马健,忽然也想哭一哭:“我好歹在颍川也搅风搞雨,更还护送着数万百姓到了雒阳,又哄得陈寔那老头子将孙子托付给我,千军万马中巧施小计斩杀黄巾大将波才……我也是有名号的人啊,江湖上为什么还没有我的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一刻,魏延也尴尬起来了,赶紧又跟前世的推销员一般说道:“老丈人,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结义大哥。我魏延认的大哥,您说该是怎样有本事儿的人?我在大哥面前,不过一牵马执蹬的小卒,你若是能让我大哥出手相助,那个梁王必然手到擒来!”
船老大眨巴眨巴了一下眼,一双浑浊的眼在司马健和魏延身上瞟过来、看过去,最后,就在司马健那努力装作谦虚但又不乏自信微笑的脸都有些发僵的时候,船老大终于……还是一脑袋对着魏延磕了下去:
“魏义士,您堕落了啊,想当初您是如何英雄少年,率领着数千死士征战豫州,威名赫赫。可如今,您竟然…竟然也弯了腰杆,给这种细皮嫩肉的士家公子为奴!唉,老夫真是看错了你!”
这一刻,魏延登时就不好了,右手中的大刀嘤嘤作响着,双眼里喷着火,看样子一刀就要劈下去。司马健这时也不要什么面子了,闪身一把就抱住了魏延的腰,哭嚎道:“文长,冲动是魔鬼啊!你这一刀下去,这船就两半儿了,为兄真不会游泳啊!”
可不料,被司马健一抱后,魏延忽然整个身子就软了,脸色就窘迫不堪,努力推着司马健道:“大兄,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开,起开啊!”
“我不,除非你答应你不生气了……”
“好好,魏延答应你,你先起开啊,起开啊!这么多镖师都在呢,你别让他们误会!”
“误会…误什么会?”司马健懵懂地抬起头,环顾一圈,果然见那一个个镖师目瞪口呆,有的嘴里甚至都能塞进一个鸡蛋。而待自己的目光扫过去后,他们又一个个努力装作淡定,但却又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诡异目光。
这一下,司马健才真的察觉到,好像真的出问题了。他登时就松开魏延,小声向魏延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一刻,魏延脸红得如煮熟的虾子,左手不由自主搓着衣角,音若蚊鸣道:“大兄,你忘了,那一日在温县,你我共浴一事?”
“一块洗个澡而已,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文长啊,你脸红什么?你不要这样,这样大家想不误会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