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子师,莫要再叙往事。如今颍川贼众虽气焰低靡,然而此刻也不是我等马放南山之时。今日请司马公子前来,不正是为了商讨如何进讨陈国、汝南、南阳三地余孽之事?”朱儁这老头儿在这四人当中,明显充当了万金油的角色。司马健坚信,假如这场军议少了朱儁,恐怕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会散席了。
果然,听了朱儁将话题一转移后,王允便立刻转到了当今形势上,开口道:“《左传》有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番我们长社一战,已然烧灭了黄巾贼众胆核,正是趁势追击之时。既然陈国、汝南、南阳三地各有黄巾,我等便兵分三路,大肆进讨,必然旬月便可扫清寰宇,还大汉一个朗朗青天!”
司马健一听王允这话,眉头便轻蹙了起来:这王允王子师也太有积极乐观的向上精神了吧?一番话听着全是道理,但掰开了来分析,全是些假、大、空,充满着士人纸上谈兵的调调儿。
目前局势比之前是好了不少,可你凭啥就认为黄巾贼就跟丧家之犬一样,任你朝廷军搓扁揉圆啊?张角同志是不咋滴,但人家毕竟也是应势而起,手下信众足有数百万,还都是些对大汉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绝望到了极限的穷苦百姓。既然选择了造反,那就等于上了一艘下不来的船。
虽说人家目前的势头儿是不咋样,可朝廷又根本不给人家活路儿,人家除了跟你朝廷死磕到底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困兽犹斗懂不懂?尤其是当野兽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更是最危险的一刻。
要是这时候张角已经被朝廷大军割了脑袋,司马健恐怕还会觉得王允有点水平。然而,只是此刻局势刚刚有所起色,你王允便这么自信,实在说明王允不是啥高明的统帅。那兵分三路的结果,只有可能是三路都回不来……
不过,纵然司马健看出了这点,但却没有半分想要辩驳的意思。甚至,还一副微微点头、闭目沉思的模样,好似王允刚才那番话,是多么值得用生命来沉思的伟大哲学问题一样。
而在装模作样之间,司马健还忙里偷闲瞟了曹操一眼。那一瞬,他忽然发现曹操竟然也是一番佯装深思的模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甫一相交,都心有默契地忍不住想笑出来一样。
显然,曹操也看出了王允这一番论断的不妥,但有了刚才那一幕后,他也不愿同王允这种人打交道,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趣的是,这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后,皇甫嵩与朱儁两人看到此幕,也不由一高一低对视了一眼,并且还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两个人精儿啊,一点亏都不肯吃。
无奈之下,皇甫嵩只好微微瞪了曹操和司马健两眼,假意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子师,此计不妥,我军如今虽势如破竹,但只是围剿一些阳翟溃兵余孽而已。至于汝南、南阳、陈国三地,仍乃黄巾聚众作乱之所。况还有张曼成遥相坐镇,贸然分兵,胜负难料啊……”
“如此,擒贼先贼王。时不我待,我等三路大举进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灭张曼成所部,豫州黄巾可定。”王允做事儿似乎从来都不是犹豫之人,一计被皇甫嵩否决后,立刻又生一计。
此话一出,大帐里的气氛又沉默起来了。非但沉默,反而还变得怪异了几分。因为,司马健又在装模作样的时候,忽然发现皇甫嵩、朱儁还有曹操这仨人,不知何时就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司马健这会儿大概已经看明白了,这场军议,别看皇甫嵩说话不多,但应该算是最有魅力的主导之人;而朱儁呢,大概就是个调和剂、润滑油的角色。当然,他的智商足以让他知晓自己该倾向谁;至于曹操呢,以他的智略和眼光,也足以主持一场军议。但由于身份和资历的关系,他只能偶尔替皇甫嵩查漏补缺一下。
若只有这三人,这场军议也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散席,并且还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战略方案来。偏偏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王允身上,本身就只能充当一个听客的角色,又自不量力想引领整个军议的大局。以至于司马健进来的时候,议题又回到了原点。
军议三个人对一个,按说需要一点时间,也能解决问题。但或许是这三位都不想让王允难堪,自己又阴差阳错下斩杀了波才,于是这三人便想着拉一个局外人进来,赶快结束这场令他们十分难受的军议。
假如,司马健真的想混仕途的话,肯定就可以挺身而出了。王允这种人,他对事不对人,得罪他一时不要紧,只要决策正确,他自己日后想明白了,也不会给你小鞋穿。而司马健能得到的,就是在领导面前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从这一点来讲,引入司马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可问题是,司马健觉得自己委屈啊:自己招谁惹谁了?凭啥你们三个大佬儿不愿意撕破脸,让我一百姓冲锋上阵去?这事儿就算自己出头替你们办了,你们这种人也会认为理所应当,留下个良好印象能当饭吃啊?我才不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儿呢。
由此,面对皇甫嵩、朱儁和曹操三人几乎是殷切的目光,司马健淡淡咳嗽了两声,面露难色地终于开口了:“咳,小人因与波才大战,身负重伤,故而神智有些模糊……王刺史,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一刻,司马健清晰地从皇甫嵩、朱儁和曹操脸上看到了由希望到失望的惊愕转变,并且好像还听到三声沉痛的叹息声:哎,孺子不可教也!
司马健才不会在乎这三人对自己啥想法,而王允自然也不会对司马健这等白身再重复一遍。故此,司马健轻而易举奸计得逞,乐悠悠地当起了打酱油的角色。唯独郁闷的,就是皇甫嵩、朱儁与曹操三人。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能去打张曼成啊!
这倒不是因为张曼成如何难对付,而是从整个战局来看,硬碰硬对付张曼成的主力是最不划算的。毕竟张曼成是黄巾贼中的‘神上使’,他麾下的黄巾贼肯定是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一支。汉军一战而胜还好说,可一旦……不说败局,就说两军陷入胶着,其他两地的黄巾贼必然趁势崛起,往来呼应之下,汉军便陷入重重被围的境地。
当初被波才围困,那是情势所迫,不想被围也不行。现在自己掌握了主动权,还非要去老虎嘴里拔牙,王允这脑子是进水了吧?
司马健真的很怀疑,就王允这水平,是如何想出后世传扬不休的连环计来的?
然而,就在这场军议似乎又要陷入无休止的沉默中时,忽然有兵丁来报,从南阳来了使者。
这一刻,大帐众人都欢喜起来了:南阳郡自太守褚贡战死后,已没有什么消息,抵御黄巾全靠地方的武装,大家正为不明敌势发愁,这个使者来得正是时候!……当然,司马健高兴,跟这个可没一点关系,他完全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少时那人来到,却是一个乡勇服色的小子,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岁,还背着个粗布大包袱。也不懂什么规矩,见到众人便扑通跪在了地上:“启禀诸位将军,我家郡将大人前日在宛城与贼大战,将敌杀散,追赶数十里。”
明明是捷报,诸人却面面相觑。皇甫嵩第一个问道:“你言道你家郡将大人大破敌军,可是南阳太守褚贡为国尽忠人所共知,你说的郡将大人又是何人?”
“回将军的话,”那少年无知者无畏,口无遮拦道,“自褚太守战死,本郡捕盗都尉秦颉秦老爷带领我们坚守宛城,乡里豪族推他暂摄太守之位,他可了不起了!”他说到这里,这少年一脸的骄傲,还补充了一句:“可比那什么朝廷任命的褚太守厉害多了!”
这话一出,满堂众人一时色变,王允豁然起身,刚要发作,却被朱儁急忙一把拦住,笑眯眯说道:“子师,莫不是要与这小子妄动口舌?再说,这宛城也是田野埋麒麟呀!咱们这里还在发愁,想不到那个秦颉竟然已将贼军破了。”
“还有呢!”那小乡勇这时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犹自兴致勃勃地解下包袱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呈现:“你们看这是谁?”
四人心中都有一丝预感,但却没人敢肯定。那小乡勇卖完关子后,才得意洋洋说道:“这就是贼人首领,那个什么神上使张曼成的人头啊!”
而就是这一刻,不待其他四人反应,司马健忽然好像跟见了鬼一样,高声惊叫道:“我擦,这也行?!”后面那句话,司马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声了很多。但距离司马健身边最近的那个小乡勇,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们游戏系统还能这么玩儿?还讲不讲科学了?”
小乡勇一脸迷糊:游戏系统是什么,科学又是什么,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