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被人攻击的事情,完全不受控的传开了。
秦曜阳给当初到场刑部官员说的是“不过几个小贼”,可在人们巨大的想象中,那攻击王府之人,赫然变成了“江洋大盗”,“50个江湖顶尖高手”,甚至“一支军队”!
他们或是刑部官员或捕快,内部讨论的一些词汇,在不经意间流出。
他们或只是居住在王府附近的寻常百姓,他们虽没看到闯王府之人,可王府的大门,从大门到府里的一路狼藉,却是瞒不过他们的眼。
他们或是连王府大门也没去看过的人,在王府被人攻击的传言中,也加了许多自己的想象。
“裕王爷好惨,这王府没住几天呢,就被人踏平了!”
“到底得罪了谁?真是太可恶了!”
“谁知道呢?裕王在刑部破了许多大案要案,得罪的人可多了!而且各个都有来头!”
“难怪人家说好官不好当,裕王好歹还是皇上的儿子,居然也被人威胁!或换做普通官员,谁承受的了?”
“不过,听说那些贼人也没讨得好,在王府里,全部被抓了。”
“抓得好!”有人立即拍手称快,“这些人,就该全部砍头,让他们知道朗朗乾坤,恶人有恶报!”
“对!应该吊到城门口,吊三天三夜。”
……
裕王府发生的事情,秦曜阳当日下午就写了折子,派人送到皇宫,呈给皇上。
他只说了有人围攻王府,被王府守卫拿下。
对方佩戴锦王令牌,号称是锦王的人,可在被威胁时,却说是太子的人。
他把人扣下了,等待父皇指示。
秦皇单看折子,那样简单的描述,他第一反应是太子。
太子意欲除掉锦王,派人演了这一出,很快,他又觉得令牌不妥。
原想传秦曜阳过来问问详细情况,转念一想:“来人,叫刑部尚书过来一趟。”
刑部尚书在半个时辰内赶了过来,听秦皇想知道裕王府发生的事情,遂绘声绘色讲述了一番。
从秦曜阳在刑部大牢接到消息开始,到他们在裕王府一切所见所闻,裕王府被毁,人犯被抓,裕王爷裕王妃与人犯的对话,逼人犯吞死人血管,以及关进杂房。
“爱卿怎么看?”秦皇问。
这是刑部尚书最怕听到的问题,没有一丝一毫确切证据,全是猜。
好在刑部尚书一路都在思考应对之策,此刻不慌不忙道:“微臣认为,裕王的分析句句是理,不能单凭人犯几句话,认定背后之人是谁。太子虽有嫌疑,可锦王嫌疑也不小。”
秦皇丝毫不认为刑部尚书说的是“有道理的废话”,他点了点头:“你刚才说,裕王叫人给太子送口信?”
“是。”刑部尚书答。
“你把这个细节再讲一次。”秦皇吩咐。
刑部尚书“是”了一声,将当时情形一字不漏复述了一次了,双方的说辞,双方的表情。
秦皇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哼”了一声,语气冰凉。
刑部尚书不知秦皇究竟想到什么,怀疑谁,只得把背部压得很低,大气不敢出。
“你且退下。”再过了一会儿,秦皇这才继续,“姜东一一案,好好配合裕王查案。”
“是,微臣遵旨,微臣告退。”刑部尚书躬身退下。
房间里又静了好一会儿,秦皇忽的开口:
“裴公公,传朕旨意,叫锦王……”
一句话未说完,秦皇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拳头紧了又松:“算了,让他去督促防汛,回来再说。”
裴公公躬身“是”了一声。
就他对秦皇的了解,他很清楚,此刻,在秦皇心里,已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怀疑之人,正是锦王。
锦王从小就聪慧,还记得锦王年少时,秦皇曾评价他:心比比干多一窍。
由他做出这番嫁祸给自己的事,也不是不可想象。
此事的关键,还是在于皇上,看他是想睁只眼闭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如他之前展示给众人,一查到底绝不轻饶?
便就在裴公公这番思绪中,秦皇转身,缓缓踱步到书案旁,他抓过秦曜阳写的折子,再看过一遍后丢在案上。
哼,难怪那日那么爽快就答应了,竟是在这里做文章!
汇报是汇报了,可一点细节不见,一点分析也没有。
还不如直接问刑部其他人!
“敷衍!”秦皇语气中尽是不爽。
忽变的情绪,忽变的不爽对象,裴公公只躬身一句话不说。
“这种人,活该府邸被人毁了!”秦皇尤不解气,“多写两句会死吗?”
且不说今日秦曜阳与黑衣人的对话,就拿裕王府被毁一事来说,若发生在其他皇子身上,怕早开始哭诉,对方如何凶残,如何在天子脚下行凶,一点不把王爷之尊放眼里。
到了秦曜阳这里,便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王府被人围攻。
“裴公公,你说,裕王这孩子,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秦皇问,“说他聪明吧,他连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说他蠢吧,他破案的时候精得跟猴子一样。”
裴公公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回皇上,老奴看来,裕王这是孝顺,他不想您担心呢!”
“不想朕担心?”秦皇忽的又冷笑,“到底是不想朕担心,还是不想朕插手?怕是只有他才知道。”
秦皇做皇帝多年,做父亲多年,他的这些儿子就在他眼皮底下做事,每个人心性如何,他再了解不过。
唯独这个刚回来不算太久的秦曜阳,他琢磨不透。
他对秦曜阳,虽有几分喜欢,可若……
想到这里,秦皇再又笑笑,希望不是朕想的那样。
朕希望自己的儿子足够聪明,足够懂进退。
……
这日下午稍晚的时候,秦曜阳再次去了刑部。
目的是问询那日送饭的狱卒,以及负责给犯人做食的厨子。
两人同时被提出刑部大牢,再分别送至两个房间,由两个刑部主事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询问的内容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可主事一再重复再重复,让人烦不胜烦。
终于,一个时辰后,厨子被带到议事大厅,他抬眼便看见秦曜阳坐在正位,手上拿着一页浸着墨渍的纸,他的下手两侧,则坐着刑部其他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