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是一条馋狗,生冷不忌,什么东西在它眼中,一般只分为好吃与真好吃。
有一次,它生吞了一只存放丹药的玉瓶。
亏得它是守护兽,才未因此嗝屁。
守护兽与武者,存在千丝万缕的牵连,导致温千岚也有一张馋嘴。
如今意识不清,脾性沉沦,有些事他是懵的。
他受肉香勾引,又觉似是而非,才会是摔锅砸碗,自个动手。
奈何他脑子大概坏掉了,哪会作出正经的饭食或药膳。
若非他以造化炉进行炼一炼,整口锅没准会炸上天去。
此时一掀锅,气味一涌,温千岚险些被当场熏吐。
太难闻了,说酸不酸,说香不香。
胡氏等人隔着老远闻到,一个个欲捂鼻子又是不敢,暗下全咧嘴,真是难闻得出了奇。
不过,温千岚是何等孤傲之辈,尤其是如今脑子不好,岂会自认厨艺不佳。
他取出汤勺,也不嫌烫嘴,舀起满满一勺粘稠白绿汤汁,灌入了口中。
如果不是他刚毅过人,此口汤,他说什么也得喷出口。
咕咚……
一伸脖子,他将汤咽下了,自赞一句:“好……汤!”
“来,尝尝岚爷的厨艺。”他阴冷开言。
毒汤?
众人畏畏缩缩,好在见邪匪自饮了一勺,他们倒不太担心。
魏长青带头率先盛了一碗,众人不敢迟疑,顾不得烫嘴,赶紧喝了一口。
太难喝了!
纵是他们近几年日子艰苦,食不果腹,但从喝过如此怪汤。
将牛粪冲了水,八成仍比此汤美味。
“好喝。”魏长青献着笑脸,说得信誓旦旦。
胡氏心底有怨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子女的安危,她要去惧怕,“人间美味!”
“鲜美绝伦。”另一人瞪俩眼说瞎话。
“美味。”
一行人赞不绝口。
众口难调,或许岚爷口味独特,喝不惯此汤,温千岚心下如此想着。
他森森言道:“好喝,你等便多喝点。”
“哎哎……”威逼之下,谁敢去捋虎须,当着邪匪的面,众人大口饮用。
或许邪匪高兴了,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温千岚并不如此认为,他跟着了魔似地,又回到村外修炼。
他一如毒狼,见到了貌似猎物,怎会放过。
而热汤下肚不久,魏长青与胡氏,最先发觉了汤有不对劲儿。
身染严重风寒,在此夏日,他们仍感阴冷,但怪汤一喝下,浑身暖洋洋的。
长期缺少修炼资源,他们的修为退步许多。
像魏长青,最强之时足有八虎力,欠缺补养不进则退,他如今的力量不足四虎。此汤的滋养,好比一瓢水洒在干沙上,他虚弱力量在复苏,四虎半、五虎、五虎半……
胡氏等人,也似此般。
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口中的怪味正浓,便已是红光满面,双眼明亮冒光。
此怪汤是大补哇!
他们再是呆傻,好与坏也分得清,此汤不仅大补,更是老少皆宜。
“真好喝,再给我来一碗……”
哪还有人认为难喝,他们喝着是鲜美之极。
胡氏盛了三大碗,端回了草房,“立霖,把这碗汤了,一滴不许洒掉啊。”
郑立霖正为父亲与妹妹难过,食不下咽,木讷地喝着汤,未品出难喝与否。
“呼……”胡氏吹凉了汤,小口地喂于女娃。
女娃昏睡迷迷糊糊,汤味太怪,喝一半吐一半,才两勺喂下,她悠悠醒了。
粗糙苍白的小脸,渐渐红晕,黑眼圈消失,“太臭了,二妹不要喝……”
被连哄带灌地又喂几勺,女娃热得额头冒汗,脸蛋红扑扑的细嫩。
她紧闭嘴巴,黑眼珠骨碌碌乱转,全没了之前的惊吓之态。
而郑苏杭喝下整碗汤后,背部的伤势明显地好转着,预计一个时辰便会结疤,再过一夜伤疤即可脱落。
先后不到一刻钟,死气沉沉的村落鲜活了,上老下小气血旺盛,神清目明。
一锅汤不剩点滴,刷锅水被众人分了。
话说邪灵温千岚,他或许不懂如何煮出鲜美汤水,但他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汤汁的滋养,是否有益自身。除了肉果之外,其他用来煮汤的珍药、盘碧血等,均是珍贵的修炼资源,再以造化炉调和,不滋补才怪,由药膳熬制,滋养温和。
要不是他嫌弃汤太难喝,他独自抱着锅全灌进肚里。
村内众人精力过盛闲不住,不敢弄出大响动,交谈时,均压低了声音,担心会惹恼了邪匪。
他们又是忐忑,不知明日命运如何,哎……
日头西斜,逐渐地,沉入于天边。
次日一早天刚放亮,奔腾的踩踏声,由远及近而来。
心知如此,伤势痊愈大半的郑伍杭带领众人,缩在一间草房内躲藏。
尸体已处理,或还有蛛丝马迹残留,料不准能否隐瞒住,他们哪敢出来。再说,人是邪匪杀的,祸是他闯的,瀚鹰帮打来,自然要由邪匪去顶着。他们夹在中间,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样。
村外,一行八位武者,均为乘骑守护兽奔来。
八人中,有七人是地玄一转四阶的修为。
为首的壮年男子,骑着一头四品踏雪云豹,有地玄一转九阶的修为。
他身材瘦高,左脸从额头到下巴,刺了一片黑色鬼脸,平白为他增添了三分恐怖。
旁人会称他为鬼豹,或为豹头领。
“定是此村!”着眼扫量,他当即得出判断。
天色已亮,村中不见人影,冷冷清清,这不是心虚潜逃是什么。
“逃?逃得出瀚鹰帮的手掌心吗?”豹头领信心十足,摸了下左脸的鬼牙,他随口下令:“进村仔细搜,掘地三尺,地窖猪圈别落了。白四、飞狗,你俩速速去追,抓一活口回来,其余乱刀砍死,尸体送给各村各寨。”
“是。”两人高声领命,尚未动身,又被喊停了。
“等等。”豹头领抬手示意,随后朝一侧指去,“村口怎坐有一人?”
另七人随之看见,其中一莽汉言道:“此人不是什么好鸟,坐在村口像只傻鸟,牛朱两鸟,定是遭此鸟人杀害。”
“走,去看看。”
豹头领八人,撞破围栏,横穿村落到了村口。
兽系武者往往嗅觉敏锐,该八人皆是如此。
几十人藏在一起,尸体埋在地下,有血腥味残留,哪里瞒得过守护兽的鼻子。
而躲在草房内的众人,在战战兢兢地透过缝隙观望。
“哼。”豹头领未去置理,带人到了温千岚之前。
分辨气息,他大抵判断出对方有一转四阶的修为,应是四品灵系武者。
情况不明,他没直接动手。
跨坐于健硕的踏雪云豹,他朗声问道:“哪山的兄弟路过此地,请报上名来,免生误会。”
另七人均坐于守护兽上,咧嘴、瞪眼、沉脸地,居高临下。
温千岚已站起,他身形不矮,但与坐在高大坐骑上的八人,是不好好比的。
如同一位路人战在街上,被一位骑高头大马的将军居高问话。
仅此一点,温千岚将八人判为死罪。
他的鬼目,看郑伍杭等人是黑白色,勾不起他的杀机,现看豹头领等人,是血红色。
隐在斗篷阴影下的面庞,泛起丝丝笑意,他的声音应该称为轻柔,他道:“八人,岚爷只杀七人,留一人让尔等去通风报信。尔等商量一下,尽早下决定,严防岚爷杀得兴起,收不住手。”
豹头领八人闻言,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乍起哄堂大笑,“哈哈……爷的肺啊,受不了折腾喽。”
他们自认够狂了,也见过狂的,却没见过如此狂的。
身为匪,恶名昭著穷凶极恶的匪,他们且先是文质彬彬的招呼。
对方竟然和匪比凶横,难道脑子有病,得了失心疯不成?
不要说是同等修为的武者了,二转四阶的四品武者,也是吓唬不住他们。
听声音,豹头领判断出温千岚的年岁不大,他戛然收起笑意,前探身躯,正经地问道:“小子,你疯了?”
此问题问得有深度、有眼力,温千岚自知且不否认,他正经地点点头。
“哈哈……”豹头领又被逗乐了,“你疯了,那你吃屎不?”
温千岚未回答,他冷冷地道:“商量好了吗?”
“豹哥,和这个矬鸟磨个啥牙?”一位莽汉不耐烦了。
他座下坐骑,是一头土黄色大熊,两根长长的獠牙呲在唇外,为亚四品拔土熊。
莽汉名为熊拔,他翻手取出一杆车轮战斧,瞪着铜铃大眼,“豹哥,让我熊拔一斧剁了此鸟人,来给您解气。”
“去吧,注意别把脑袋打碎了,看他藏掖着的是一张何等丑脸。”豹头领点点头。
“矬鸟受死!”
熊拔暴喝一声,坐下拔土熊扬爪冲刺。
他似虎贲骑兵,战斧横扫千军,掀起风沙逐流。
呼……
唰。
风沙至,温千岚身形模糊,战斧横扫而过。
“哈哈……嗯,人呢?”本以为一斧砍中矬鸟的熊拔,笑刚出口又噎了回去。
拔土熊原地急转圈,熊拔寻看四周,“鸟人跑哪去了,藏头缩尾的怂货,出来!”
天色正亮,附近开阔无躲藏遮掩只处,他找了几圈,却没找到温千岚避到哪去了。
“他在你背后!”
豹头领几人,近乎同声地惊呼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