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新德里酒店的床上,师兄陪在我身边,见我醒来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拿过东西让我吃一些,有了力气好出发。
我却有满腹疑惑,可还没开口,肚子先咕咕叫了几声,我只好拿过东西边吃边问,“师兄,是你救了我们吗?”
师兄斜眼看我,好吧,我承认这句话有点废,又换了种问法,“那个黑巫师很厉害,你是怎么打败她的?”
“我用了我们在酒店柱子上看到的咒文。”
“你不是在冥想吗?怎么发现我们有危险的?”
“冥想完了下来吃饭,感受到附近有法术的波动,赶到那个饭馆,看到的就是你们三个睡在地上的画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师兄冥想时能开神识,能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切呢。
“那你把那个黑巫师怎么样了,杀了吗?”
“你以为杀人那么简单吗?而且是那么强大的黑巫师,我只是伤了她而已,她走之后我就立刻带着你们回到新德里,等你们醒了就赶快回国,免得她再卷土重来。”
“哦,这样啊,那他们两个呢?”
“他们受的伤轻,早就醒了,正吃饭呢。”
看来那个印度女人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只是……我们就这样逃走而放任她继续害人真的好吗?修行之人不是已惩恶扬善为己任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既然能伤了她,又何不直接杀了她呢。”
被师兄看穿心意,我也没多少诧异,反正已经习惯了。
“道家讲求无为而治,认为存在即合理,而佛家讲求因果轮回,所以那个黑巫师自有其存在的道理,万事万物皆有其平衡,我不愿强行去打破这个平衡,时机一到,她自有她的下场,但这都与我们无关了。”
师兄在我心里的逼格瞬间又提高了几个层次,可是师兄之前吩咐我干的那些事,也是在打破平衡啊。
“师兄,照你的话说,存在即合理,那你之前为什么让我插手凡世的事?让那些事顺其自然不好吗?”
师兄高深莫测一笑,“修行本就是在逆天而行,我们这种人和人世的人就像天枰的两端,加了我们这边的砝码,就要在那边也必须加一些,这样才是平衡,明白吗?”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这根本无解啊,我老实答道,“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这就是师父让你出去历练的原因,等你真正有所悟的时候,离得道也就不远了。”
“那师兄你明白,你是离得道不远了吗?”
“或许很近了,或许还很远。”师兄的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种讲了一大堆,实际什么都没说的对话最讨厌了,等我以后有所悟的时候,一定要把我悟到的都告诉问我的人,才不会玩这种文字游戏呢。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我真正有所悟的时候,心中却只余繁华过后的沧桑,有人问我,“道长,你悟到的道究竟是什么?”而我所有倾诉的欲望都化作一声叹息,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只是无法告诉他。
大道本无形,又怎能用言语传给他人。
不管如何,在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这块土地的是是非非都和我们没一点关系了,我和张为民师徒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到了升仙观,而师兄拿到那本佛经后,总是时不时就冥想,甚至有时连饭都忘了吃,我猜测师兄的修行可能到了一个瓶颈期,而那位印度高僧给的那本佛佛经能帮助他度过瓶颈,更上一层楼。
师兄把政协那边的事都丢给老大打理,老大整天忙东忙西的,而且整个人太沉稳了,再也不是那个和我打打闹闹的老大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搅他,张为民师徒回了家,整个道观就剩我这一个大闲人,整天和仙人子晋大眼瞪小眼。
哦,前面忘了说,我们升仙观不是一般道观的传承,供奉的是仙人子晋。
传说,当年王子晋在缑山上被仙人接引,从此升仙,所以才有了升仙观,供奉仙人子晋做祖师。其实,子晋是上古炼气士一脉遗存,并不是一般的道家传承。当初,子晋是修成了地仙,而不是升仙,所谓的升仙,只是以后的宣传。
这些都是师兄以前告诉我的,说实话,我还挺怀念师兄以前教我画符,教我念经,教我这教我那的时候呢。
“师弟,你盯着我看已经很久了。”
“啊?哦,没盯着你看,只是走神了。”我扒拉了一口饭,心想还不是无事可干太无聊了,居然都开始回忆以前的日子了。
“你这么闲,怎么不去找化形草?”
“我也想去啊,可是我翻遍了观里的藏书,而且还上网搜了好久,一点线索都没有啊,我总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区找吧,那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师父不是有一本游记,他走遍大江南北,说不定会有记载。”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拿到那本游记后我就再没管过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翻翻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游记记载的都是师父离开升仙观之后的事,里面没有提到师兄或者提到我,记的都是师父游历期间的所见所闻,诸如今天在哪里哪里收了一个女鬼,明天在哪里哪里见到一个狼妖之类的事,三言两语就勾勒出其中的凶险,但也可见师父当年的风采。
师父他跑遍了全国的每一个省份,而且专门往那种传说多、怪事多的地方跑,像是我之前见过的血炼,果然就是师父的故人,游记中是这样写的,“一场法斗下来,我们都累得不轻,但心中亦有畅快之意,人生在世难逢一敌手,当然我是有过很多对手,但血炼没有,他被永远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知道他很孤独,也很痛苦,他也求我了结了他,这个老不死的,打得可真是好算盘,他害了这么多人,判官哪能轻易放过他,但由我手了结他,他自然能再入轮回,少受几百年的苦重新为人,可我若是帮了他这一次,以前所做大多前功尽弃,所以我让他等着,这一切自然有结束的那一天。”
师父啊师父,你是算到还是没算到,那个老不死的最后是由你徒弟我亲手了结了的,你所说前功尽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杀了他,最后会有什么业报吗?
师父所说一切都有深意,我看得半懂不懂,再往后翻,提到了天竺的那位高僧,“高僧的妹妹居然是个专门害人的黑巫师,着实有趣,佛说四大皆空,我倒看你能不能空,她害人,你救人,注定一世牵绊,罢了,今日就帮你一次,他日你亦帮我一次,也算圆满。”
我:“……”
所以那个黑巫师居然是高僧的妹妹,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黑巫师一定是用了什么驻龄的秘术,只是师父说帮他,怎么帮?
我急切地再往后看,但关于天竺之行的记载就这么寥寥几笔,难道是失败了所以师父没好意思记?也不太可能,要是失败了师父肯定也不会让师兄去高僧那里取那本佛经,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管了,继续往后看,眼看就要翻完了,才终于找到关于化形草的记载。
“神农架地势奇特,很让我捉摸不透,云雾缭绕时仿佛身在仙境,我怀疑是不是到了仙人居住的地方,但更吸引我的是这里面奇珍异草无数,我甚至见到了传说中的化形草,可惜此草有灵性,我并不是它的有缘人,得不到也不必强求,本来想来这里见一见传说中的野人,但也没有见到,这次来神农架似乎收获不多,就权当是游玩吧。”
神农架!化形草有可能在神农架,这可把我高兴坏了,师父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我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师兄,师兄巴不得我快点动身呢,就让我赶紧把张为民师徒叫回来,越早去一天,媚儿能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就越早。
我给张为民打了电话,能再出去游历他自然是很高兴,说实话,过惯了漂泊的日子后,就这么闲在家肯定是会不适应的。我简单收拾了路上必需的东西,无非是些符咒法器之类的,就把媚儿从桃符里叫了出来。
媚儿在桃符里休养了这么几天,气色好了一点,但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她靠在我怀里娇嗔道,“相公,今天怎么想起我了。”
我捏捏她的鼻子,说,“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了,只是你受了伤,需要静养,我不想打扰你罢了。”
“可是我待在桃符里真的好无聊啊,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我都快闷死了。”
我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再忍忍,我已经知道了化形草的下落,马上就动身去找,有了它的帮助,你不但能化成人,说不定伤也会好得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