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解释,母后相信你。”熙宝拦住了他后面的话,拉着他坐到窗户旁边。
拓跋嗣内心一颤,想着眼前的权贵之人如此懂他信任他,所谓亲生母子也不过如此。一股暖流在拓跋嗣的心中轻轻晕开,千言万语只汇聚成四个字,“多谢母后。”
“坐吧。”熙宝抬了抬手,拓跋嗣才恭敬的坐下。
入座后拓跋嗣忍不住先开了口,有些担忧的叮嘱道,“母后,那个清妃虽与七妹同龄,却和七妹有着天壤之别。她伶牙俐齿擅权谋,蛊惑人心手段凶狠,您在后宫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熙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稳如枝中大牡丹,缓缓道,“她知道不能拿我怎么样,才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说到底是朝中有人嫌我碍事,才特地将她送进宫,恐怕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吧。”
皇后一路追随帝王,常年涉政,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一些阴谋对她来说不过是孩童般的把戏,她并不放在眼底,“不管怎么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不是她罢手的时候。”
“不是她,是他们。”熙宝再次提醒,“难道你没看出来,他们最终争的是太子之位吗?”
“太子之位?难道……”熙宝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拓跋嗣陷入沉默,他将此前的事重新梳理一遍,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微颤的唇中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拓跋绍……”
如此想来,向来与他手足情深的拓跋绍,竟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他的对面。甚至与他刀剑相向,毫不容情,“他……”
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熙宝苦涩摇头,“对男人来说权利就是酒,多少会有点上瘾,你要慢慢的习惯这种身边人的转变。”
“是嗣儿愚钝,那天狩猎根本就是个圈套,竟这么容易的掉进了他们的圈套。”拓跋嗣握紧了双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愤怒,而是分外的伤怀……
尽管他早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真正遇见兄弟相残的事情,他还是难以接受。
“除了圈套还有蜜糖,总之以后你会见得更多。”熙宝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对此她也无能为力,有些事情他终究要去经历的。
而她能做的只能是协助或提醒,“你父皇身体渐渐的不如从前,朝中现在都在催着立太子。于是就有人趁机从中作梗,攀附的攀附,利用的利用,你要格外小心才是。”
拓跋嗣垂下眉宇,言语低沉,“是儿臣疏忽了,又给母后惹了麻烦。”
熙宝叹了口气,男孩子到底是好强的,做母亲的管太多也不好。
“没关系,禁足也好,那些肮脏事你也不必管了。近日在家中多修生养息,先生们不管从朝中带回什么消息,你都不要暗自行动。不要违背了你父皇的意愿。”
“母后,您是说父皇……他是在保护我?”如果是太子之争,拓跋嗣还是很在意父皇对他的态度。
那天拓跋珪当场将他禁足免除他的政务,紧接着有提拔了拓跋绍。事后回想起来,父皇一定失望极了,也不知以后还看不看中他。超越自己的父亲,是每个男人最渴望的目标。
“他当然在保护你。”熙宝温婉一笑,容颜依旧妩媚动人,“你涉政不久,不知道权利之争的厉害。对你太好反而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偶尔冷落一下,也能避免你受更大的伤害。”
原来父皇并没有放弃他,拓跋嗣很是惭愧,“都是我的错。细想来,我被人利用得这么彻底还不自知,险些连累了身边的人。”
熙宝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温和,“你心既已明了就该得个教训,以后切不可冲动行事。就算砍杀的是恶人,也要用正确的手法。”
“母后说得是。”拓跋嗣算是长了一次见势,日后定会更加谨慎堤防。
熙宝点了点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看着孩子成长更幸福的事了。
“母后……”拓跋嗣轻喊了一声,又顿了顿,“朝堂上大臣们推荐太子的人选不一,你真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熙宝莞尔一笑,“母后当然站在嗣儿这边了。”
“母后……”拓跋嗣握着自己的手,神色斟酌,欲言又止。
熙宝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也不逼他说出来,温和又稳重的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记住,你既叫我一声母后,那我便永远是你的母后。但凡我有的,只要合适都会留给你,不求你的回报。”
拓跋嗣心头一惊,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心头。她不要回报,但拓跋嗣却觉得对这样德深如海的女子,他无以为报。
如果非要说报答,那也只能用魏国的浩瀚长存、国泰民安去报答她了。
“那……母后是因为我是您的孩子,才选择我做太子吗?”
熙宝轻笑,没有正面回答他,“你可知北苻的紫琦帝?”
紫琦帝!?
那个每每提起,都会使母后的眼中都会放出光芒的男人。
“儿臣知道。”也许是耳闻目染,拓跋嗣提起紫琦帝身体不由得挺直,用无比敬重的口吻道,“北苻的紫琦帝在位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是贤德明君,知人善任,政业宽和的好皇帝。他和父皇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极宠爱他的皇后。紫琦帝的皇后也是德才兼备母仪天下,在民间广受敬爱。是世间难得与母后媲美的人。”
熙宝嘴角微扬起,深邃的眸子好像看到了过去,隐隐泛起光芒,然而那光芒又在短暂大盛迅速熄灭,剩下的都是哀伤。
“你说得很对,紫琦帝确实是位好皇帝,可是做皇帝的,光仁善是不够的。如果他能再狠一点,说不定就不会遭到其弟源止的背叛。而你了……”熙宝收回思绪,将视线重新落在拓跋嗣的身上,“母后觉得你既有紫琦帝的仁善,又继承了你父亲的铁骨铮然,是我们魏国储君的不二人选。”
“多谢母后夸奖。”能赞他取两个帝王之所长,拓跋嗣有些激动,然而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人,“那母亲觉得清河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