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都在速速撇清关系。想当初为了成为公子玄的家人,也不知道上赶子攀了多少的关系,现在可好,一听说要死,立刻就显出了原型。
锦公主瞧着一屋子的鬼哭狼嚎,不由得温柔一笑。笑过之后,立即便招来了朱瑾,将眼前一切散播出去。
谣言从来都是止于智者,似寻常百姓,哪里有什么智商可言。特别这种事儿,原本就是真事儿,根本不是谣言。一旦被百姓知道了,那就不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简直是荆州府的爆炸新闻。不说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好像就不足以显示自己朝廷里有人,不足以显示自己见多识广,不足以显示自己学识渊博,人缘极好。
总之,这一幕刚刚发生,整个荆州府都知道了。不出一会儿,刘裕的大军便也知道了。
许多人蜂拥到衙门口,劝解知府大人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能将公子玄的人送出去,他们宁可与荆州府共存亡,也要保留一份大义凛然的气节。当然,也有人劝解知府大人赶紧将这些瘟神送出去,千万要保存大家的性命,不可与刘裕硬抗。
刘裕就在这一团乱麻中,将公子玄的留在荆州府的亲眷,统统押解起来,全部送回了军营中。
这一切的谣言,速速传播,很快就席卷了天下。
除了建康府,其他地方的官员也好,军队也罢,一下子就对刘裕客气起来。如果说从前只拿钱粮敷衍刘裕和锦公主,现今却是真正拿刘裕当个人物了。一个极有可能将公子玄推翻,自己登上皇帝舞台的大人物。
就这么个状态下,刘裕并没按照大家的想法,领着这么一拨人前往建康府,与公子玄做个交换的筹码。比如从此之后,给他划出一亩三分地,让他快快乐乐当个封疆大吏,一方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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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在满天下晃荡。
建康府的世族大家,好些都被刘裕整治的差不多了。这些人在建康府中没了什么势力,但并不代表他们在老家就没什么势力。刘裕领着几万兵马,纵横天下,一路走一路打秋风,逮着一个大员的老家,就死命的搜刮。
即便是如此,也不曾有人反抗过,别说反抗,软钉子也舍不得给他一枚。
刘裕是真的士气大振了。
与此同时,公子玄的士气却渐渐就萎靡了下来。自打沐倾城偷袭失败的事情传遍天下,千舟水寨被人偷袭的事情也暴露出来,连带着公子玄的亲眷被刘裕锁在军营中,肆意侮辱,沦为军妓的谣言,也是一时四起。
即便是刘裕根本没让那些家眷做那些事情,真被谣言一传,假的也成了真的。
公子玄再也坐不住,另外派人来战。
刘裕哪里会惧怕他,就这么几个月南来北往,早将南朝天下跑了个遍。讲真,不需要地图,大概都能将路线认清。公子玄派人寻他作战,那就是找死。
头一回来的便是一个大将,这大将急着向公子玄证明真心,所以一上来便在长江南岸堵住了刘裕。刘裕正是百无聊奈之际,等人跟他打仗,都快等着摩拳擦掌了。
陡然来了这么一个憨货,哪里舍得轻易放过,足足将此人虐了好多遍,这才撒手。大将战死,副将被俘,锦公主亲自抓住的人,索性将这人与公子玄的家眷锁在一处。
那副将见锦公主英姿飒爽的模样,已然钦佩,再见公子玄的家眷被锁在营地中,虽然待遇不算好,却也并没有沦落为军妓,当即放宽了心。就这么一下子,便将锦公主和刘裕的形象升了一个台阶。
锦公主并非刻意为之,但看着副将老老实实住下,也不说要回去的话,不再多问。
自此,公子玄的噩梦算是开始了。
他再一次派遣兵马绞杀刘裕和锦公主,然而他再一次失败了。公子玄不再出马,而是换了沐倾城的人马出手。可惜,王七爷的千舟水寨似乎自顾不暇,竟没能前来。倒是辛夷领兵晃了一圈,一跟刘浩轩交手就败下阵去。
这一圈儿的人,走马灯一般的换来换去,竟然渐渐势力弱下去。
刘裕强大起来,想着公子玄的人马渐渐不敌,竟有了回归建康府的打算。
中军大帐中,锦公主坐在他对面,平静地看着他。下属们都出去了,独留他们夫妻两人。刘裕目光一闪,瞧着她英气中透着的温柔妩媚,不由得起身走到了她的身旁。
经历了这许多,两个人的感情虽不及一开始的温存,到底也比当日谢琰在时好了很多。至少,两个人并肩作战,还是夫妻,对外也算和睦。
刘裕站得近了,见她乌黑的鬓发上并无任何的装饰,只在鬓角别着一朵雪白的小花儿。那小花儿乃是珍珠攒成的,隐隐现出光泽。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心头一跳,低声道:“锦儿。”
锦公主眸光冷淡,听得他唤,也不过是嗯了一声作罢。她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自打小公子没了,她就很少笑,即便偶尔笑一笑,也是冷笑居多,从未发自肺腑的开心过。
刘裕当然知道她心中的隐秘在何处,见状不由得一叹,轻轻搭上她柔弱的肩膀,“锦儿……我知道孩子的死,对你的打击太大了。但是,人死如灯灭,根本不可重来。你若是一直这样伤心,总不是个头哇。”
她没搭理他。
他却不以为忤,温和道:“锦儿,你放心,等咱们杀了桓玄和沐倾城,就登基称帝。我做皇帝,你做皇后……要不然,你做皇帝也成,谁规定这天底下就不能有女皇帝呢?”
刘裕口无遮拦,锦公主却从来没这么想过,她轻轻抬起头来,低声道:“天下哪有女人当皇帝的,等除了桓玄的人马,你便做皇帝。”
真没想到,这一天果真是要来了。
她眸光闪烁,瞧着刘裕俊朗的容颜,年轻的脸庞,终是淡淡道:“真好啊。南朝的天下,就快被我颠覆了……”
她从北国来此,从淝水一役失败后来此,不就是为了颠覆这南朝天下,要叫南朝生灵涂炭么?为何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开始担心起百姓来?
她转过头瞧着挂在军帐上的行军图,望着那些标注的箭头,淡淡道:“阿裕……我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刘裕一怔,见她神色不像是撒谎,点头道:“好。我会的。”
她颔首,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