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腿抖得和面条似的，三少爷血气灌脑，只觉得豪气万千，更松懈了身后。
篝火因为猛虎的到来而暗弱，牛肉也被烤得焦糊，变了味儿。
左右看，老虎自然选择择食活人，以吸食五脏六腑。偏就三少爷白骨精扮新娘，岂止妖里妖气。他看不见身后，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大限不远。
而老虎咬死人，不是咱们出去吃饭，吃多少就要多少。
老虎杀人，那是破军杀将，所见活物都得遭毒手，甚至被生生咬去头颅。
所以三人十分害怕，腿抖得就要下跪。刘半仙骨头软，第一个给跪了，接着是土力娃，也匍在地不敢抬头。
大烟袋习过武，有些尚武的精神，没有直接跪倒。
他抬头，正好见老虎虎视眈眈而来，其势横扫天下，神鬼不敢挡！
虎嘴大张，血牙纵横兽嘴，腥气如雾。磨蹭了半个回合，大烟袋也给跪了。
不是给血气方刚的三少爷下跪，是给那老虎，但愿老虎把他们当屁放了才好。
可怜的三少爷浑然不知，还以为三人只是普通的蟊贼，正在那里狞笑。老虎步步紧逼，迎着三人畏惧的目光，虎头终于抵到三少爷的后腰。
最后一刻，三少爷看出些不对劲，三人怕得要死的目光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他身后。
三少爷心道不妙，完了，莫非这三个贼还有同伙？
好一个声东击西！
嘴角微咧，三少爷按住步枪扳机，没有什么东西是子弹不能解决的。却在他回头的同时，老虎按捺不住杀人的血性，来了个重如泰山的猛虎扑食。
于是人和虎，便在极度尴尬的场景惊鸿一瞥。从小接受孔孟礼仪的三少爷自然没料到，在他身后的是山中恶虎。
跪在远处的三人也没想到，冷不丁出现的老虎竟这么厉害，说咬人就咬人。老虎的巴掌拍来，武松都抵挡不住，何况在场的四个人没一个姓武的。
见三少爷被老虎扑倒在地，虎爪只是直拍而下，落在三少爷的肚子上。咕噜声，三少爷觉得甜血涌喉，眼珠都快瞪出眼睛。
幸好虎爪拍中的只是他的肚子，搁在肋骨附近，恐怕早已肠穿肚烂而亡。
土力娃远远看着突发的意外，心咒三少爷为何没死。因为他刚才看见三人掘坟，倘若传扬出去，三人钱未必捞得到，进鬼门关是必然。
所以在刘半仙和大烟袋都没吱声的情况，土力娃率先动了杀意，握着掘土用的二米挖土铲。
虽是饭桶，不过关键时候，三少爷还记着他有枪。
抬起快要断裂的手臂，强拧了口鲜血，三少爷将脱手的步枪重新夺回。
抬起枪口时，老虎气吞天下，正大张虎嘴朝人头颅咬来。虎嘴里腥风血灌，虎牙森森比锯子还利，虎舌上都是倒刺，舔到皮肉，嚯嚯就能连皮带肉刮下层。
古时候，有虎衔头的说法。说凡是食过人的老虎，都会先咬人的头颅。
而且老虎的咬合力极大，真正的猛虎咔嚓的上下一咬，人的脑袋就会和脖子搬家。
所以叫虎衔头，往往被老虎咬死的人，都没有脑袋。
就在长满倒刺的虎舌咬舔蚀到脸时，步枪枪口终于被三少爷晃过来。
砰！随着枪口喷出的火花，虎脸颊挨了枪子，几路鲜血把黄黑斑驳的毛发染湿。
即便是百兽之王，它也知道疼。何况子弹打出的血洞，往往是钻到心眼的疼痛，像是被马蜂给蛰了。老虎头偏了偏，满口虎牙没有咬下。
然而虎舌盘旋，仍然耷拉在三少爷那张面容姣好的脸上。
哗啦声，能清楚听见皮肉被刀片割剐的声音。不远处的三人齐齐抖了抖，刘半仙不安的往前看，又将头给深深埋入荒草。
大烟袋也被吓得不轻，老虎的骨骼坚硬，子弹近距离都没打穿颅骨，只是卡在了虎脸颊的骨缝中。
至于三少爷，脸庞少了半边肉，血肉模糊吓得人活见鬼，白色的眼珠挂在泛红的肉皮里。
枪声吓得老虎跳到远处，转而老虎咆哮，又将枪声压下势头。
吃了亏，老虎性情暴躁却又不笨，围着三少爷打圈，暂时不敢靠近。三少爷趴在土堆里乱嚎，声音在夜晚刺耳入骨，殷红的血化为婉转的黑气流得到处都是。
篝火快要烧尽，除了惨叫虎呖，再无人敢噤声半句。非是刘半仙大烟袋不想逃，只是山谷唯一的出口处，有恶虎挡道。
火上的牛肉早已被烤干，焦糊味刺鼻难闻，弥漫整个森罗鬼蜮。
正在刘半仙和大烟袋发神，三少爷在满地乱滚时，谁料寂野深处，再次有异军夺路杀出。
杀气变作天乌云，寒声光夜死无气。
刘半仙寒毛炸竖，吓得他裤头发湿。
至于大烟袋，也惊得够呛，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把他二人都吓得愣住。
也就是区区几秒的凝固，老虎抬起满是虎血的脸颊张望，顿时又往后跳离几步。之后，见土力娃神仙附体，举起二米来长的挖土铲，已然冲了过去。
刚才挨了枪子，老虎本就惊魂未定，再加上土力娃冷不丁发出怒吼并蛮横杀来。突然暴增的气势，就连老虎也不得不惧。
老虎跳远几步，土力娃已冲到三少爷身边，脸上杀气酝酿。
此时天空无色，只有几团星弱的火苗而已，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好比土力娃这种人，平日里闷声不响，偏就爆发起来，若要论草菅人命，往往这种性格的最狠。知道不能让三少爷活着出山，老虎又迟迟狐疑不前。
土力娃性急，于是举起铲子，便血灌脑门冲了过去。
他举起挖土铲，铲头见棱见角，好比是乌月弯刀。
再看铲头两边，犹如龙脊撑开，似青龙偃月。
便这么从上到下的挥落，仿佛连夜月的死寂都能被斩开。
老虎从没吃过亏，之前被土力娃吓着，故而跳开几步。现在老虎反应过来，又龇牙咧嘴，欲要连着三少爷把二人统统收拾。
远处的刘半仙已经躲到坟包后，徒给土力娃捏了手冷汗。至于大烟袋，则瞄准了落在地上的宪兵步枪，离他只有七八米。
老虎刚要扑起撕咬，然而三少爷那边，发生的惨烈一幕，生生将猛虎给骇住。
原来猛虎还未扑起时，高举的铲头便已经落下。
土力娃心中杀戾已起，高举的铲子灌注浑身解数，朝着三少爷双手抱捂的脑袋而去。
本就被虎舌倒刺舔去大半，三少爷的半边脸都能见到红沿白骨，常人见了都得心跳快几拍。土力娃不怕，挥起铲子，不说毫不犹豫，至少硬起心肠拍了下去。
砊砰的沉闷声，几乎全部灌入大地。
再低头，半个脑袋已经埋到了地里面。
土力娃并非只敲了一下，三少爷虽被砸得头颅发裂，却伸出手抓死了他的脚腕。老虎见土力娃杀神附体，轻易也不敢靠近。
至于刘半仙，躲在坟包后面当他的死狗，大烟袋则拿到了步枪，在捣鼓如何退子弹壳。被三少爷青筋暴起的手臂捏住脚腕，土力娃狞笑声，脸上出现不同于他那个年纪的凶残。
举起铲子，再次落下，这次敲得比上次更精准，力气更大。
分开脚步，强大的惯性迫使土力娃身体仰后，接着乱铲飞击，全部招呼到已经埋在土里的血脑袋。
一下又一下，后面，土力娃完全疯了。
只记得粉白色的脑浆飞溅，圆乎乎的头颅被砸得扁平。
可以想象，当时的土力娃，是用了何种的力量，竟将三少爷的头颅都砸得稀烂。这种死法和现场的惨状，完全不亚于活剐。
看，连山中恶虎见了，虎尾耷拉径直要跑。
都说不能放虎归山留后患，恰好大烟袋也捣鼓出那把宪兵步枪如何使用。
以往那些吃喝嫖赌的大兵，有着这把烧火棍似的枪，走哪都可以横。如今枪落在大烟袋手里，大烟袋先用枪口瞄准了猛虎。
脑浆碎裂遍地，土力娃还在那里疯狂的敲击，直把西瓜碾成西瓜皮仍不罢手。
老虎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架势，低吼声就往树林里逃。合该这老虎倒霉，脸颊被子弹钻了个眼，血把视线遮拦住，弄出不少的盲区。
又是声闷响，老虎撞到林中的百年大树。树枝摇晃几下，抖落几片干枯的树叶，在没落地前就被子弹的气浪重新掀飞。
大烟袋开了枪，这次子弹刁钻，穿透了象征兽王的虎皮，击穿了老虎的心脏。
总归是大老虎，临死之前，还在树林中横冲直撞。虎爪似蒲扇，把几棵碗粗的树木生生拍断。哗啦啦一片，树木坍倒大半。
老虎被子弹扎了心，终于没了力气，软绵绵死在枯枝败叶中。不等大烟袋将枪放下，树林里又是声尖叫，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跑远。
这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被土力娃敲死的三少爷，就唯有他带来的那个省城女人！
大烟袋也起了杀心，对着树林里就放枪。
可他不是神枪手，看样子是落空了，让那女的跑了。可能那个女的一直藏在树林里，亲眼目睹了土力娃是如何杀人，硬生生没有闹出动静。
她等着大烟袋等人完事后再离开，不过因为老虎在林中逞凶，才把她这条鱼炸出来。
大烟袋放下步枪，心知是追不上，而他又非杀人如麻的歹徒，何必赶尽杀绝？
听那书中的瓦岗梁山，似乎也没有拿老弱妇孺逞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