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浮雕极具气势,有三人高,压得人心中积淤,呼吸都不能顺利通过鼻息。
这么重的门,现在被推开了条缝,可供人挤进去。
看来葫芦的踪迹,会在里面出现。我考虑是否要进去,担心他又计划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于是我轻声叫道“葫芦,葫芦。”
里面没有回应,阵阵回音倒是显得热闹。贴耳朵在门口探听,里面也没有声音,死寂得不属于世界。两扇大门的确被人推开了,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天生神力到了这种地步。
斟酌少许,等我回头时,发现自己已深陷入朦胧的天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面对如此尴尬的地步,脚一跺,说进就进!
怀着当年舍身炸碉堡的精神,我钻身卡着门缝,慢慢往里蹭。门缝的确窄得发慌,换做海东青相对魁梧的身材,绝对会卡死。
以我的力气,也不可能推开,算了,凑合着塞吧。
万幸,我成功将自己塞进了门缝。
空气瞬间不同,带着沉闷的浑浊,黑中带紫,有奇异。
有道是门里门外,脚步留神。待我进了门内,空荡荡只有我的脚步声,手电光缩小到身前,眼睛像是瞎了看不见。
等适应了零度的黑暗,门后才隐约有了所谓的事物。
毗骞国坚持到千年前,已是油尽灯枯,难道毗骞王那老儿,把所有的冥器都塞到了棺材里?
下了几次油斗,此墓是最穷的一个,连破瓷烂碗都没有。
门背后是个大内室,三面对角墙壁雕工细腻,五色具备的画着彩图。
西域存在的历史记载,多数来自于壁画这种古老的形式。
壁画表面涂了蛋清,又用火烛烘烤,不易掉色。
不过壁画的年月太久了,稍微碰着便掉灰,墙壁大团红色紫色的混合,轮廓显得非常模糊。就像红墨水滴在了黑墨水里,颜色昏暗给人极度不适,甚至有些想吐。
围着内室走了一圈,除去壁画别无其它,真抠门。
也没有其它大门暗道,脚底是实心的地壳岩石,不能掺假。
用指甲刮了刮壁画表面,抖了些彩色粉末和灰尘,被掩盖的真容才得以显见。
壁画中,分为两个群体,通过他们的服饰可以分辨。
其中有八匹马,神俊健壮,是千里马。八马拉着同一辆车,车中有帝冠王者,身着九章纹冕服,样貌英俊。马车后,是队伍严整的军士,举着武器跟随在后。
粗数有几千人,只有王者才能拥有,其壁画中人物服饰,具为商周风格,颇有古气。
隔着斑驳难辨的壁画,其中携带的岁月,仿佛也会把人催老。通过服饰断定,既然时间处于商周,那位英俊的帝王,必定是周天子无疑。
周穆王的父亲也曾想西进,却在河中意外淹死,是为周昭王。
穆天子西进,带着很强的目的性,甚至举国之力选取了八骏神马以造父驾车。
古时候出游,没我们想的那么容易,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绝大部分地区尚是蛮荒,连山路都没有。穆王西进万里,来到西王母国,队伍风尘仆仆,连仪仗彩旗都颓了颜色。
壁画中记录的前半部分,与古书记载相同。至于壁画的后半部分,已经被人为刮掉,唯留下些残余的碎块,标志着西王母非人的样貌。
如果壁画保存完整,我肯定能从中分析出周穆王西进的目的,甚至周穆王所求的,就是西王母国保守几千年的极秘。
可惜壁画只有前半部分仅存,估计,可能是周穆王以情某事,最后背叛了西王母。毗骞国人刮掉后面的壁画,可能是想以此表达对周穆王臣民的憎恶和诅咒。
当时周边国家,徐国已经被周穆王废掉,犬戎等也被击溃。
那个历史时期,亚洲格局,和前苏联与米国争锋差不多。
另外,壁画没有被刮掉的部分,有三副圆形的图腾,应当是象征部落信仰的圣物。
记得学考古时,有位老教授向我们介绍。从发掘出来的图腾,就能了解到那个部落对于天地的精神信仰。换句话说,图腾含义,是那个部落现实与精神交织的产物。
壁画上的三副图腾,从高到底,象征着不同时代的西王母文明传承阶段。
第一幅图腾,是人面蛇身的女人,上半身的女性特点很显著,然而只占据了图腾边框的一半。看上去很古怪,图腾应该缺失了什么,就像出现雷电必然会下雨。
女面蛇身的符号旁边,应该还差男面蛇身与之对称,不知为何被故意抹掉。
女面蛇身,是西王母国文明的源头,也是它们首个精神与现实交织的图腾标志。
假设西王母国是奴隶国家,在奴隶国家之前,天下人类还处于原始社会,中原还在三皇五帝时期,遥远的西方已经出现了神秘的母系氏族雏形。
接着是以西王母形象出现的虚影,头有戴胜,身具青鸾,标志西王母国正式建立。
最后的图腾,是衔尾蛇的造型,黑色的毒蛇咬着自己的尾巴,象征无限循环的时空,呈现圈的符号。衔尾蛇图腾,应当是毗骞国的图腾,是西王母国灭亡后留在西域的后裔。
看来毗骞国的历史,比我想象的要早。
至少在秦朝,当时的官方与毗骞国已经有了某种联系。
否则秦始皇不会在修造东海帝陵时,将毗骞国的图腾作为陪葬的部分。
玉连环,很有可能是毗骞国返还给秦朝,被秦始皇当做冥器陪葬在偏室内。
照着脑海内出现的逻辑稍加推测,秦始皇便和毗骞国有联系,此事又未见于官方史书。
然而秦朝之前的周朝,同样和西王母国有千丝百缕。在上古公天下的原始社会,中原地区的部落首领,会不会也和西王母国的前身有牵连?
很大的一个圈,几乎圈定了整个先秦时期。
将关系网建立,直觉告诉我,女面蛇身的形象,很符合女娲的传说,那么……
眼看就要揭开云雾,身后的巨响却出现得那么不恰当。
雷霆惊变,炸得欲出洞的万物缩回地穴。
由于巨大的动静从身后传来,我向着前方扑倒,以为有未被发现的机关。
鼻尖碰着的就是壁画,扭曲的色彩涂抹到我眼前,该着自己的脸破相。
我心里那疼劲,怎么会脸着地。
看三面墙壁比大象都厚,我撞上去,无疑于飞蛾赴火,不来个血流成河?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似乎破开了层薄壁,自己便跌在废墟瓦块里。
原来壁画内部是空心,多亏我机灵,才发现了藏着的玄机。推开门的罪魁祸首,是苏衡他们三个。
见我脸撞南墙的不回头,大概和帮主掉茅坑是同样的惊艳。
捂着鼻子起身,顾不得心疼那些千年壁画。冥器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葫芦也久违的再次出现在我们眼中,气色不带丝毫慌乱,甚至因为短暂的休息,洁白的脸颊稍显润红。
“你刚才哪去了?”我和苏衡异口同声的问。
“睡觉啊。”对方自然的回答。
苏衡的话比我精确“睡觉?刚才我在外面找遍了,你们两个就是找不到。”
“我在角落打的盹,你没看见。”
没解释的意思,只是敷衍的说辞,和某个外交部是一样的作风。
清理开壁画表壳,里面是更为庞大的地下空间,是亿万年前因火山地壳的运动以及洋流冲刷,所形成的地空。
石壁保留着玄武盘窝的痕迹,是被岩浆融化所形成。
谚语讲,开封城,城摞城,城城都有大活人。
因为开封地底黄河中流,地下的泥土岩石已经被暗河掏空,所以形成很大的地空。
地空面积大的,能有四五个旧燕京城叠加。
当黄河决堤,大地震荡,不亚于十级地震。上边泥沙一埋,下边地空跟着垮塌,地面的城池连人带牲畜,半炷香就能全部活埋了。
所以叫城摞城。毗骞国的秘密基地,就落脚于沙漠地底的巨型地空,是天然防御工事。壁画充当屏风的作用,把屏风搬开,地空的庐山面貌才得以浮出水面。
在更大的地空前,任何人类修建的事物都显得渺小。
自然赋予天地的魔力,比积沙成塔要壮观得不止半点。
此时再没人多心去计较,心灵完全沉浸于无边的广大中。
等我手中的手电报废后,我想起回身找海东青要只新手电。回身看去,发现他比我高了半个脑袋,心里纳闷,我因该比他高些才对。
低头,见脚底层层黑影衔接无缝,蔓延婉转的小路通抵黄泉的极晦处。
原来我们沿着台阶在往下走,我就说自己怎么矮了一截。
有台阶,自然不是天公雕琢,所谓大巧若拙,造化没那么精致。
沿着毗骞国人开凿的道路,约往地底深入百米,直到空气都异常陈旧,台阶方才没那么陡峭。记得有位德国科学家提出科学猜想,地球磁场的来源不是来自天体,而是作用于地心。
相当于地心有个信号发射器,是整个地球磁场的来源,越靠近地心,磁场就会变强。
我们现在所谓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作用于地球的时空上,当磁场强度高于外界,事物就会形成反差甚至截然不同的变化。
晏子说的橘生淮南只是地域不同,橘子便有那么大的变化。
那以磁场强弱而改变的,已不是想象力能触及到。
台阶变得宽阔,有几米宽才向下一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