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膝蹭着粗糙的石地,来到石床那,我眼睛里的泪水,决堤般收不住。
“你们看什么戏,全部出去,让喇嘛头安静点。”黑背头赶走那些人,迈着有些愉快的步子出去,手里捏着啥,在盘算什么。
我哪里顾得上阴谋阳谋,浑感觉万念俱灰,精神死去大半。
悲怆之感从心里蔓延,我心里比受了寸剐还痛苦,五脏六腑都要被碾压成沫子。
我扑在石床,捏攥住躺着的那人的手,冰冷的温度传过来,使我哭得厉害。
除了亲人,我想我不会哭得那么痛不欲生,几乎想随着一起下去。
老爸躺在石床上,紧缩着眉毛,面若金纸。
微弱的呼吸从口鼻中喷出,连微小的动作都能把呼吸打断。
我怕,从脚底冒出寒气,有种无形的恐惧要让我发疯。
我在脑海里想过很多次,和老爸见面的场景是什么样,可能和以前同样平淡。
但我断没有料到,再次见面,我们父子两个竟是这般。
看老爸苍老了几十岁,身体到了风烛残年的最后时候。
胸口一片血色,稍用力。血从纱布里冒出来,把干涸的血块融化,惨不忍睹。
我甚至难以鼓足勇气,认真的去看一眼。能做的,只有倒在石床附近痛哭。
逃过刚才的险境,老天爷接着给我敲了沉沉的闷棍,砸得我肝肠寸断。
我哭得撕心裂肺,或许是感到我来了。
老爸眉头间锁紧的丘陵,相互松开些,拉出眼皮的缝隙。眼中有些非常微弱的神采,仿佛我只需轻轻吹口气,便能把它吹散。
老爸抬起满是创伤的手,按在我头顶。这个男人平日里暗藏的大气,此时全部倾注于手心,竟是弥留之际最后的点温度。
我说不出话,要说什么,都被哭声堵回去。
这是我的错,不是我,或许咱爷俩,还在家里面吵架争执。我把老爸的手放在脸上,老爸使出些力气,用满是老茧的手,捏着我。那些血口子,挨着比刀锋都刮人。
我扬起脸,挂着两条瀑布流淌。老爸睡在石床,见到我,恢复些精神和意识。
估计是我撕心裂肺的哭声,把胖子给吵醒了,胖子在外面听见,硬闯进来。见我那副模样,前来将我从地面拉起。耳朵里灌了铅,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老爸的手指处,又加重力道,见我没反应,转而掐着胖子。
那么眼神中的精光,被胖子看见。我擦眼泪都来不及,哪有空能看出来。胖子刚想说,又瞧见外面偶尔探头探脑的黑背头,于是改口安慰我。
“小同志,胖爷不劝你看开点,好歹哭出来心里要痛快些不是?”
胖子说了,用眼神看着石床,又帮我拍背。我往老爸那扑,胖子侧身挡着,把黑背头的视线挡个死死的。黑背头看不清石床中心的情况,在外面低骂。
我抹着眼泪,衣服兜里有些拉扯,看见老爸把手指夹在里面。想着那黑背头不是啥好货,难道老爸是担心他走了之后,黑背头会对我不利,所以才给我留张保命符?
我忽然恨到黑背头身上,猜忌绝对是那货搞的鬼。
胖子看着老爸给他递眼神,正寻思如何再开口。
大烟袋也从外面进来,看见这幅场景,倒是没多吭声。又撞到老爸的眼神,大烟袋的反应,比胖子还激烈几分。
“对啊,听闻太岁肉能吊着人气。胖爷,咱们来的那条路,不是正好有太岁?”
大烟袋像是看出了点东西,递出话头。
胖子立马跟着话头接道“你这说着,胖爷倒是想起来。的确,人还有救,哭个屁。”
说罢了,胖子强行把我拽离石床那,使我张嘴咬了他口,在他手臂留了牙印。
“疼死胖爷了,快起来。胖爷这有招,还不听着点。”
比起刚才的暗中接头,胖子的声音扩大了几倍。看着倒像是被我咬了口,有些不耐烦。
随后,大烟袋和胖子两人常喝,把太岁的事情从头到脚说了遍。
我没注意细听,不管太岁还是寄生虫,能吊口气的,在月球我也会计划摘下来。
听了胖子说太岁这事,我在哀毁骨立的绝境,摸着点火星迸发。
“我要去找太岁,我要去。”看老爸的情况,我虽不敢细看,心中仍认为是回光返照,再迟就来不及了。
大烟袋没吭声,胖子附和,说这是生机,需得现在动身。说着,要和我同去。
黑背头却在此时站进来,说要给喇嘛头献份心,也要去。
我记得海东青说过,这人可能要反水。
要把胖子带着同去,我怕老爸这,情况会更糟糕。
黑背头是枚定时炸弹,既然他要跟着我,那便让他跟着。即便他把我炸死了,好歹也别在这爆炸。
“好,我就先谢了这位兄弟。”我对着黑背头,装出有些患难见真情的意思。
“那胖爷跟着,三个人好动身。”
胖子自信满满,风里来雨里去,他都自认为能解决。
黑背头是首次遇见胖子,摸不出胖子的虚实。又听见胖子张口闭口自称爷,心知是位人物。
至于我,刚才我哭得稀里哗啦,黑背头已料到我的斤两。
“这位兄弟且慢。”黑背头是跟定了我,但他吃不准胖子的脉搏,故而出声,“现在喇嘛头生死难握,需要有人照应才是。这些人粗手粗脚,怕是照顾不周。苏小爷去了,那是尽孝心,我跟着便行。”
胖子是跟大烟袋在潘家园叱咤风云,闯的名头。
见黑背头这样,便能知道他话里有话。可退步说,现在我们这边并不能占据优势。
“这位兄弟,看你是个忠厚的人,还能跟着去冒险。好,有话你直说。”胖子倒也豪爽,至于豪爽中有几分诚意,实不可知。
“敢问两位是什么交情?”
“那还用说,手把手,过命的交情。”
“便请留在这里,照顾喇嘛头才是,有危险的,我黑背头一人撑了。”
我那时急得乱了方寸,见他们两个寻说半天,心里升起股不痛快“那你要去,我们两个尽快动身。”
刚说完,老爸在后面,突然伸出手卡住我,疼得我一紧。
“且慢,要走,三个人足够,算上我海东青。反正黑老板这里手下众多,打杂的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我今天卖条命,闯闯前面的刀山火海。”
海东青从外面出现,自告奋勇的要跟着同路。
胖子抢先说:“好,果然是禅师的徒弟,有气概。那三位尽快动身,胖爷粉身碎骨,今个也站在这。”
如此经胖子拍板,要我们三人尽快动身。黑背头手下有些异样,被他使眼色拦住。
“那好,咱三人走一遭。你们原地留着,暂时不要移动位置。”
黑背头同意,就这么三人组合,胖子用罗盘指了个方位,说往那边走。
我这时才想起,打给胖子眼色,让他警觉些。
黑背头跟着我,要说尽忠是不可能,多半是为了亲自盯着我。
比起分量,我在里面是最重的。至于那些伙计,有多少忠心耿耿,我实在不能尽数判断。
胖子朝我微笑,示意没有问题。黑背头想对我不利,我倒也没想对他客气。毕竟他是那些伙计的头头,如果我把他挟制住,那些人到不至于敢对胖子不利。
便这么勾心斗角的盘算,我们三个急匆匆往胖子指的甬道走。
我和海东青,左右并排的进入甬道。走进去,我总感觉背后鬼气森森。
回头,看见黑背头,如同地狱里逃出来的黑罗刹,正盯着我们。
等他把手电移过来,眼神又从恶狼般恢复正常。
看他背包里涨鼓,有截黑色管子突露出来。
我心中了然,搞了半天这人不是托大,是身上带了枪。我身上除了刚才要了些水和食物,连把刀片都没有。
海东青肯定没带枪,否则黑背头不会这么放心。
黑背头就这么掉队一样站在我们后面,我则像个英勇就义的烈士,抬头挺胸的迎着黑暗走。说不准什么时候,背后的汉奸特务拔出枪支这么一突突,烈士便彻底倒下。
“我搞不懂,这人这么危险,你们队伍里夹着他做什么。”
我低声问着海东青,黑背头在三米来远的地方。相信没应证他的想法前,他还不至于动手。
“我听老板说,这个海斗有内外两圈,呈上下排列的格局。上面这层,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外围。外围到内围,有段海水真空的地方。听老板说,其中有妖鬼墙,没办法破解。听闻黑背头有招,他祖上也是翻海神猴。”
海东青轻动嘴皮,怕黑背头听见。支支吾吾的,我只听着这些。
“这王八蛋看着就不是好人,谨防别给我们放黑枪。”
我步子迈得很慢,黑背头也不催促。记得猫捉老鼠,也从未注意过老鼠是否快慢,总有把握能追回来。当然,我要有枪在手,情况得大不同。
“对了,我老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搞的鬼?”我眼角的泪痕还没干,伤口又被扯开。
“有点关系,当时我们通过外室时,老板特意嘱咐过不要乱碰。结果他手下有个人,正好扑倒在地。那人没活下来,当场被机关切割成碎肉。”
“早晚弄死他。”我藏住眼中的恨意,没去回头。我怕自己刚回头,就去敲死这鳖孙。
又走了阵,我想起刚才,老爸似乎往我兜里,塞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