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从船舱搬出七八个西瓜，几个伙计相继帮忙，一时甲板上全是圆溜溜的大西瓜和一桶桶石灰。
“先开灯，一般的东西怕光。”和吞舟之鱼撕破脸，江老头并不想。
毕竟是大家伙，不知在深海修炼了多少年。
按照大烟袋的说法，杀了这种大家伙，海面上容易招是非。于是江老头选择先礼后兵，毕竟这种大鱼在海洋里基本退化了视觉，强烈的光线一般会吓走他。
船上所有照明灯在同时开启，包括照鱼用的远程灯光。
此刻天无月光地无烟火，整片海面就数我们这最亮，犹如一轮红日坠落。
吞舟之鱼在船下游弋，偶尔一束灯光照来，逼得它潜入海洋深处。
然而，我们毕竟在船上，除了用灯光吓吓，别无它法。所谓的黔驴技穷，指的便是这种境况。
大鱼潜了几次水，发现灯光除了亮了些，并无其它作用。
隆起鱼脊，便再次撞上船底。船上左右一摆，一枚西瓜落出去，被海水拍在船边给打烂成西瓜汁。
“好家伙，动瓜。”江老头瞪了眼。
见吞舟之鱼不肯离去，我们现在要是跑，指不定它会追我们几天。
唯恐夜长梦多，现在只有先解决这一条，万一一会来了更多的鱼，便是四面楚歌。
动瓜，这个词，只有翻海神猴能懂，真正的瓜，就应该是西瓜。为什么？
因为西瓜皮脆又厚，容易被挤烂，另外西瓜瓤容易挖出来，并且西瓜圆圆的，很像是月亮。翻海神猴就是琢磨出这一种杀鱼不见血的技巧，方才能在海中进出自如。
这种做法，我和胖子曾在西藏见识过，只不过如今真有一个翻海神猴在面前，看这种技术能更直观。吞舟之鱼迟迟不走，江老头并非仁慈之辈，故而打算用瓜。
需知瓜一下，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上，就勾了名字。这是专门对付海里水里的大家伙。
江老头手艺不浅，二子在一旁打下手，其余人竟插不上手。
见江老头用勺子在西瓜皮上一剜，削出半个拳头大小的口子。
继而，他快手连动，仅挖了五勺子，一个西瓜瓤已经被他掏空。
他没闲着，一边吩咐我们拿些鱼肉丢下去，先安抚安抚船下的大家伙。
这船长有近二十米，那个大家伙还保持着警惕，偶尔才摆动鱼尾撞击，水花都掀过船顶。
分去几人抬鱼投食，胖子建议用火子枪这次出海，苏衡夹带了这些东西。
江老头略知我们的底细，不过却不同意动枪，因为血腥味可能会引来鲨鱼或其它海中饿鬼。见他把西瓜掏空，二子便把生石灰灌在挖空的西瓜里。
石灰有定量，少了烫不死，多了会把吞舟之鱼的肚子烧烂，照样会闹出血腥味。二子把生石灰灌入后，把挖出的口用塑料和草泥灰封死。
这样，一个重新组装的球，便被做好。
这几步，稍微熟练都能做，不过怎么样才能让那些海洋生物来吞这些石灰西瓜，这才是翻海神猴独霸海洋的关键。
所用的是一种秘药，具体配方没人知道，只知道秘药涂在西瓜上，丢入海中，等于是窝窝头进了难民营，各种海生物均会争先恐后的前来吞噬。
一个西瓜，再小也有半个脸盆大，能吞下的，无不是身长几米的海洋巨兽。
待到西瓜全部进了那些巨兽肚子里，西瓜皮一裂，生石灰炸开在胃里。
想一想，肚子都疼。
“那畜生呢，在哪？”江老头刨了几个西瓜，站起来，挑一个趁手的问道。
那条吞舟之鱼贪吃，一篮子小鱼倒下去，便浮出海面。
海面上，汪洋里迅速抬起一块山脊，黑黑的，表面有着蜘蛛网的纹路，铁背钢身。
这种东西，只有海里面才有，炸药少了都炸不死，小口径手枪更是别提。天黑，海面上反射光线，我们只能看见一条巨影在船的附近，具体是什么鱼，没人知道。
江老头掂掂手，觉得一只西瓜不够，再补一个丢下去。
以某种很迅速的手段，江老头已经把秘药抹到西瓜上。
待到海波平静，海面上浮起双枚龙珠，奇异的是，西瓜掉在海里，表面能折射月光！
东海上少星辰，月亮倒是挺大，今天的月亮，更是完全在乌云之外。
西瓜这么折射，海水中出现三月交替，光芒融合在一起。
“这想法，古人不可小觑。那些海洋精灵喜月华，弄一假月亮，有月光反射，它们也辨别不出。”大烟袋吐出一口老烟锅子气，静静的等着那鱼来吞。
不一会，大烟袋才说完不久，平静的海面重归于沸水，一条一眼难以囊括的黑影，正慢慢浮出水面。
“关灯，关灯。”江老头对着上面招呼，命令关掉船上的灯光。
海面那两只假月亮越发显眼，犹两颗明玥浮在海中。
这个时候，吞舟之鱼才掀开海水的门帘，露出真面目。
首先看见那鱼头，有车头大，人都能住里面。其次鱼头上，生着各种珊瑚海礁，活像肉瘤组成的部分。
一双鱼目，冷色光调，鸡蛋大小。
其次，身披一层冷锻铁甲，比古代最珍贵的铠甲还具防御力。
这是全副武装，几乎没有死穴。吞舟之鱼很不屑的掉转头，转而去吸海面上的两只西瓜。
鱼嘴一收，在海水上形成一股小逆流，要是人在它面前，照样会被吸进鱼嘴。
传说东海有百丈大鱼，鲛人便生在鱼腹。
“吞吧吞吧，吞了好上路。”江老头点上三张黄纸，权当祈祷。
吞舟之鱼迅速的将一只石灰西瓜吸入体内。这也是翻海神猴摸准了海里生物的习性，特别是鱼，进食不会咀嚼，几近直接吞到肚子。
生石灰遇水，能煮熟一个鸡蛋，要爆炸还需一点时间。不过石灰一旦发作，这只吞舟之鱼便活不成。
见已经吞了一只西瓜，江老头这才点头，悄悄溜进驾驶室，用一种很慢的速度驾驶船只离开这里。船慢慢驶离原位，顺着海波逐流。
等到船退出几十米开外，我们和月亮的距离拉远。却看见那条吞舟之鱼的下方，渐渐出现一巨物。
天啊，又是一条吞舟之鱼，而且看体积，比刚才的还大。
到底真是因为龙鱼死在我们船上，还是因为如何。
这些吞舟之鱼应该在海底百米潜游休眠，怎么现在相继浮出水面？
见另一条吞舟之鱼上来，前面那一条急了，更贪心，想要吞下剩下的一只西瓜。
海面上，出现二鱼争月图，两鱼或互相击尾，掀起翻海巨浪。
或凝鱼目对视，眼中喷着凶光。或以鱼身互相撞击，挤得浑身鳞片崩开一片。
海面已经看不见月亮，月光倒映影在海面分裂成芝麻大小的碎片，乱花渐欲迷人眼，根本分不清。
两鱼绞斗，互有胜负，最后一只石灰西瓜漂到远处，我们暂时安全。
两鱼相斗的场景，似两座山岳相互碰撞，或是夸父那一样的巨人挥动斧头与对手酣战。
好一场龙争虎斗，吓得千米之内，小鱼斗虾只能争相逃命。
之前吞了石灰西瓜的吞舟之鱼，经过激烈角斗，五脏六腑移位，肚子里的石灰西瓜终究是要了命。
生石灰在它肚子里一遇水，呼啦一声，仿佛滚油倒在猪皮上。
仅是一会功夫，石灰就烧穿了吞舟之鱼的胃部，并且朝着其它地方灾难性的扩展。
无论皮糙肉厚，生石灰均烫下一层熟肉，即使裹得再厚，也逃不出八九分熟。
一条吞舟之鱼撑不住了，浮在海面上拼命喝水，然而这般死得更快。
听得尖锐哀嚎两声，鱼嘴里，像蒸汽机开始喷出一股股蒸汽，海面上一股烧焦烂肉味儿。
另一条吞舟之鱼见了，颇为欣喜的用鱼尾拍打海水，冲上去将另一只西瓜吞进去。
罢了，那鱼围着僵死的那条欢乐的游动绕圈，发出婴儿般的声音，像是讥讽像是嘲笑。
而那条鱼，最先吞了石灰西瓜，再加上一个劲喝水，此刻肚子里的蒸汽，怕是已经把鱼头蒸了个半生不熟。听得哀恸一声，一条吞舟之鱼先死了，肚子鼓得老大，就差一层血丝纹路的鱼皮，鱼肚就会被撑破。
另一条见对方归西，游过去用鱼嘴撕咬，要吃对方身上的肉。
这些鱼这么大，能活这么大长这么多年，同类自相残杀肯定免不了。越大越壮，手里弄死的同类就越多，这便是天理人欲。
刚咬开鱼腹，没冲出去的蒸汽爆炸了，砰隆一声，滚汁烧到那条吞舟之鱼的面门上。
两颗鸡蛋大小的鱼眼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俩血洞被烧焦留有痕迹。
那条鱼遭此大难，海里一跃，欲要翻身遁入深海。
忽然，吞舟之鱼在海中静住，嘴里喷出一口白气在海面氤氲。等到额头上的细汗被海风吹成盐粒，现在，才算真正的安全。
可能是龙鱼的魔力，可能是碰巧，这种石灰西瓜真是绝种的东西，万一谁缺德这样做，海里面的无疑要死一大半。
不过大烟袋说，这种做法有伤天德，回去还需多念几次往生经。
这样又过了一天，我在海上的随手笔记，无疑经历昨夜后又多了一页。
船还在向东南方漂泊，非常难熬，日若稽古，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将处于斗地主的汪洋波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