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有潜水设备,渔民要想下海,无论是采东珠还是珊瑚,猪尿包和分水匕首是必备。
相当于北派倒斗必带摸金符。猪尿包用来呼吸,能换几口气。
真正的高手借着一猪尿包,能在海里沉十分钟,下到浅海底部。
至于分水匕首,锋利尖锐,或用在水下撬开母蚌的壳盗取东珠。或用以采集海中珊瑚,这价值,在古代不比玉便宜。
西晋石崇家中,有一尊三尺红珊瑚树,玲珑剔透,仿若琼枝,被石崇引为至宝。
另外,分水匕首造型独特,类似于一剑齿虎的虎牙,不过巴掌长,刀锋却藏有冷冽杀气,可震慑海中生物。
这东西算是翻海神猴的独家武器,倒斗的有黑驴蹄子,海里面的有分水匕首。
能刺能削,能斩能破,岸边可剖鱼切贝,水下可潜龙在渊。
“好,立即弄开,我给你包大红包。”
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子一听,纵身一跃,犹如鱼摆入海,海面上全是白色的水珠泡子,看不见他人了。
“放心,不出半分钟,定然能浮出来。”江老头对此多有把握,根本不用细看。
我招呼几个伙计准备绳子,等二子浮起来就拉他上来。
龙吸水缓缓移动,冰泉冷涩弦凝绝,不过半分钟,恐怕时间不能留给我们太多。
“快点,驾驶室里留个人,等着立马开船。”我向着身后吩咐道,哗啦啦一声风紧,浑身衣服聚在一块。
大烟袋瘦,怕像根禾苗被吹走,一手拉着扶拦,一手抓着胖子。
面对天威,这种自然现象,哪怕是上古圣人,撞里面不出三秒也得歇菜。
龙吸水继续逼近,多余的人全部撤回船舱,船已经十分不稳,海水一头已经能打上来。
我不放心,站在船舷等二子冒头,江老头回去避雨,压根没等。
船外面只站了我和葫芦,后面似乎还有人,雨帘垂眼看不清。
等了很久,我感觉风已经把船刮离了原位,在船侧数米远,忽然冒出一人脸。
我抓住一旁那伙计,指着那,“快,把绳子抛过去。”
海中戏水不比江里面,万条长江日夜奔涌,亦不及东海一刻兴风作浪。
胖子朝着反方向一指“人在那,快丢绳。”
说完,见二子从另一侧出头。我僵着手指不知该不该放下,刚才在另边,我明明看见一张人脸。对于自己的视力,我很有信心不会看错。
然而二子从另一边冒头,这完全是两个方向,刚才看见的应该不是他。
真如此,刚才我看见的在海面冒出的人脸,究竟是幻觉,还是有另一个陌生人在海中?
三月份,海水仍然冷得刺骨,二子被伙计齐心捞上来,累得已经脱力。船又能开动,然而眼前突然压过一片黑云,其中孕育雷霆之怒。
龙吸水,已然到了跟前。
“开船!”我吼道,声音被风声吹散。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人连着船,向着龙吸水的中心拉去。
发动机拼命运转,哒哒哒的作响,划开一层层海波,竟然难以前进一步。
这是中了吸星大法!
连玻璃都快从窗框脱离,整个船只形同散架,在原地开始打转,而船头一摆,正对上龙吸水。
听得胖子打开舱门,叫我进去。
我努力迈开一步,却被吹了回去,又落在栏杆上死劲撑着力气。
龙吸水犹如一根天柱,屹立于东海巍峨的海峰中,升起一条龙身,径直砸下。船头由铁皮钢筋加固,倒是不怕撞击,况且鱼嘴形船头,能把这条龙吸水分开。
不过上万斤海水脱离海面凝聚成龙,那种力道,足以打杀一只鲸鱼,恐怕迎面撞上,我们也不好过。驾驶室里,江老头下了死劲道,扳动轮盘企图调转方向。
一声作响,驾驶室里的妈祖像,差点砸烂在地,还好被二子一手接住。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没了,水声仍在惊刺耳膜,像是独自一人面对从银河上落下的瀑布,没有遮拦可言。
还好这船马力大,江老头下了重手,船身终于有了脱离吸力的征兆,开始费力往一边挪移。
或许是察觉了船只的庞大,龙吸水即将逼近船头,速度慢了不少。
然而风厉劲强,拉得人头发快要剥落。
船正在慢慢开动,一米两米,迎着水柱缓缓移到一侧。轰一声,水柱还是撞在船侧,处在龙吸水的中心,连根小指头都不能动弹。
而船身一斜,整条船失去平衡时,一阵风吹入我眼中,刺得我眼球生疼。我嘶的咧开牙齿,伸手按住眼球,仿佛即将跳出眼眶。不料无意识中手松了栏杆,身体一翻,一种向下的力道,直接把我拽入海中。
噗通一声,我落水,继而被卷入船底。
海和河是两码事,哪怕是泛滥的长江,掉下去,我也有把握浮起来。然而在海中,面对变得狂暴的海洋,大禹都没办法治理,何况落下去之际,我根本没有准备,还以为自己是一只飞如蓝天的海鸥。
直到海水咸咸的往七窍里一塞,那一刻惊惶消散,只有一种即将撑爆的恐怖,海水要把我挤死。
面对死亡,人的本能反应,便是挣扎。
那一刻,有一双手把我往一边拉。手指很锋利,五根细短只有常人一半,并且上面有一层鱼鳞角质,还有青蛙掌那种滑滑感觉。
因为我穿得薄,落水一瞬间,那双手贴着衣服,已经挨到我的皮肤。
那种手,绝非人类,我慌了。不过一想在海水里,千万万海水一压,我只能选择沉入海水作为一堆养料。现在遇见有东西把我往一边拉,不管居心如何,至少比现在这种境况好。
肺里面全是海水,咸味别提多重,舌头味觉均已麻木僵死。我回过脸,想要将对方看清楚,或许是一只大章鱼也说不准。
且回头一看,海水浑浊,偶尔有天光露出,倾泻在那张脸上。脸很小,比大烟袋还小一圈,像个小孩,然而上面长得。
咕噜,我喝下一口海水,好不容易聚着的气,还是破了。
船上闹做一团,发现我掉下去,接着又有两声落水。
胖子在上面,想下又被风逼回来,抓着大烟袋,“他娘的,你水性好,快点下去。要被海水冲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急别急,有两个下去了,咱们快点拉渔网,能给他们省点力气上来。”
海中破了气,再也收不住,我拼命挥舞手足,想要上去。接着,背后再次出现一黑影,把我朝着上面托衬。我以为又是刚才那只娃娃怪物,不多想,一记折拳照着身后一打。
海水里阻力很大,一切成了慢动作,不过还是将对方打中。
一入手,手感似乎是打着人脸上,没有鱼鳞那些膈手的东西。
我转身一看,没等看清,眼前海水一流,便出了船底漩涡。
一个劲咳嗽不停,眼泪混着海水,都是一股咸味。现在动动舌头,都感觉不到味觉。
回头,是葫芦把我从船底捞出来,以为是打着他。
一看,这人脸上没有痕迹,再说这年月只有他收拾人的份儿。
听得海东青在上面喊道,“苏哥,没事吧,苏衡呢,刚才也下去了。”
我倾听,暗道自己错伤了人,想深吸一口气下去捞人。
一吸嘴,肺里传来刺刺疼痛,火烙一般。
龙吸水卷着海水与船擦肩而过,划到远处折腾另一片天地,顶上的厚布乌块,都被风力卷成残云。
再一回头,苏衡顶着发青的脸从海水中冒出,我尴尬的扯扯嘴角,赔着笑先把他弄上去。
一上船,余风一吹,海水几乎结冰。
一抹脖子后面,那一截的布料让什么东西扯烂,还有些隐隐刺破我的皮肤。江老头说海里面的东西生得怪,指不定是墨鱼之类,我却不这么想。
第一次捞我的那东西,肯定是个人,或者是半人。
先不计较这些,进了船舱,两口热姜汤驱了海底寒气,四肢方才有了知觉。
“啥也不多说,没想到你是个面冷心善的人,以前对你多有误会。来,姜汤一喝,我们把之前的误会给涂了。”我主动打圆场,先行一口灌下去。
啧啧嘴,这二子到底往里面放了多少老姜,怎么比酒还辣。
“几位吉人自有天相,这次只是一自然事件,不巧被我们撞上。罢了,后面的路一定风顺浪平。”大烟袋说道。
或许大烟袋的乌鸦嘴有所改善,接下来的几天,行船走马,均有条不紊,虽有风浪,却能踏浪前行。
等到最后一天,江老头看了看船下翻滚的浪花,一嗅海味儿,判断道,“行了,现在我们到了深海区,一切需得小心。
深海不比寻常,那些鲸鱼鲨鱼,这些年打捞过度,基本都聚集在这一片区域。”
知道是深海区,方向便更难判断。
海面一望无际,至少能看见的地方,哪怕用上望远镜,照样是迭起的海浪组成的围布。在海中行到一定程度,不知东南西北,不论是看天还是用指南针,总觉得原地不曾迈动半步。
到了下午,阳光明媚,晒在人身上,除去大烟袋那般厚皮,都得涂上鱼肝油遮遮。胖子说今晚是窥测天象的好机会,于是船先停下,来场钓鱼比赛较好。
现在还能用上指南针和卫星定位,要是再往前几天,这些坐标将会变得非常模糊。
既然到了深海区,一切倒不显得着急,通过了胖子的建议,钓鱼消遣消遣。
“好天气,好天气。”大烟袋反反复复念了两句,口头单调,不过手上却是灵活多变,结了鱼钩已经下了鱼饵。
胖子戴着墨镜,披着短袖,穿着大裤衩,想学着吟诗一首图个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