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顷刻间,菜汤油水齐飞,仿佛机关枪开火,气势悍折千竹万山。
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我掀桌布蹬脸,他转手要拿人挡。
那时老爸早就退出战团几米远,于是老爷子捎带手一转,扯来另一个亲儿子挡枪。
接着,玻璃酒杯落地砸了几个,一连串信号,等在两边的人,已然出动。
“掀你桌子,再拆你台子!”见信号一响,所幸连圆桌一并拆了够,待到回身,已经有人冲到眼前。
要说打架,胖子擅长这种群架,干着够劲。
大烟袋则置身事外,仿若神仙超凡脱俗。
至于葫芦,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当然人一多,鱼潮般四面八方涌来,虽没有带家伙,不过拳头一时也多过了馒头。
我举起边上的椅子乱砸,眨眼间,椅子竟然散架,随后我被人踢倒在地。
上次教训陈四九,对付几个我和胖子就挂了彩,何况这里有几个班的人。
我躲到掀翻的圆桌那,看见孔明灯在空中浮着,下面似乎是一面古镜,正反着幽光。
那一场架,不能走神,这帮人是下了死手,挨一拳,我的牙便要倒一片。拔出鱼肠剑,我不敢闹得太过火,只敢挑翻几个人,却在这时,一只大花盆从楼上掉下,似炸弹在人堆中炸开。
“老二,你敢搭手。我让他们两个吃这宴,已经做了退步。”后面有人尖叫。
不过我哪里管是哪个发出的,眼下拳如流星,人如碎叶,打翻一个,身上就要肿一圈。
“葫芦,你人呢。”我大叫道,这个时候,跟玉皇大帝请如来佛祖差不多。
抬头倾听,呼喊中有人怒吼,惊撞一大批人。
葫芦不知在哪取了一把弓箭,这时跳入人海,一巴掌比镰刀还厉害,扫翻一片人。
我顶着一块碎木板摸过去,见一个人就被扯翻在我面前。
“别激动,友军。”我说着,给了正在呻吟的那人一盖头。
临走,大烟袋深谙孙子兵法,素有浑水摸鱼之称。我有借鉴学习的人,于是捡起两块木头,朝着内厅的电灯砸去。
一次不行就两次,后来葫芦看出我的用意,丢了一人过去,顷刻砸翻正中的水晶吊灯。内厅一刹那就陷入昏暗,旁人看不见,不过我这种资深倒斗考古专业人士,再有葫芦这种非同常人的人,黑暗中行动,压根没什么阻碍。
况且那个孔明灯还在空中烧着,东飘飘西飘飘,趁着一瞬间的黑暗,葫芦搭箭弯弓一射,嗖一响,孔明灯便彻底定在天花板上。
过了今日,这苏州内厅怕是满目疮痍,不过既然不是我的,那是胖子碎瓷杯,大烟袋的锅。
我蹲在地上,看葫芦大显身手,把那些人都击倒。
这个时候我学着大烟袋专研中庸之道,那些人眼睛受不了突然的黑暗,暂且没看见我,我也就趁机敲了两次闷棍。
孔明灯定在天花板上,葫芦一手扯下挂在窗户上的苏州软丝窗帘。
轻盈的丝布一缠,瞬间凝成一条软鞭。唰的一抽,软鞭并未抽在孔明灯上,却在空中掀起一道强风。
转而破空之声,纸质的孔明灯破裂,里面火苗一同熄灭。没了支撑,孔明灯从空中落下,下面挂着的那东西,被葫芦巧手快取。
地上是破烂横流的酒水,我舍弃一打火机,趁乱一把火点起来。
听的老爷子站在二楼扶栏处,见下面火燎四面,雅致的装饰瞬间变为山西煤窑。场面乱做一团,此刻谁也无暇再来顾及我们,先是一阵吵闹,后来才有人脱下外套扑火。
内厅有一柜奇珍古玩用于陈列,作为以倒斗起家的家族,这些东西自然是真货,而且也是冥器。
带不走,索性嫉恶如仇,想着是受胖子的做事风格影响,以前我可下不了手。
将那柜子向前一推,没推动,摘下那些瓷器瓦罐,朝着人群砸去。
几万十几万一响,砰砰声代表着金钱化为乌有。
“臭小子没过几天居然会这招,走。”老爸从人群里钻出来,带着我和葫芦出了内厅,里面仍然手忙脚乱,刚才那把火烧得很好。
“爸,现在怎么办?”闯了祸,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想着尽快离开更好。
“怕什么,还以为你小子做事太良善,现在看来能有点长大的作风。放心,我在,别人动不了你,在这里住下。今年年节便在这里过,一会海东青带你们去卧房,有需要可以找他支出。”老爸说完,海东青不知道从哪冒出。
“慢着,还有好多事,总不至于始终瞒着我吧。”我问道。
“鬼精灵,时间还早,急什么,带少爷下去休息。”老爸吩咐海东青,径直折回内厅。
葫芦抬手按住我肩膀,把我朝前带。
来到一间小院,修饰得古色古香,典型的官宦大宅院。
拉开屋内台灯,葫芦把从孔明灯下夺得的东西取出来,灯光下,这真是一面古镜。
果然,那老头会给什么好东西,早年必然是个混子无疑。这面镜子满面水锈,保存不好,尺寸三寸不够,器形不大。这种货色,潘家园一铲,能铲一簸箕,最多几万。
“原来就是这东西,枉费刚才一番功夫。那些人,下起手真黑,那老鬼。”我捂着青紫脸颊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唱京剧我都能本色出演。
葫芦把古镜翻过来一看,镜子后面有一个个水钉凸起,中间似乎有海兽坐拥于云海波涛中。
“论古镜,春秋典雅,汉代庄重,唐代活泼精美。这镜子乍一看像春秋战国时,不过看这花纹,应该是唐朝的海兽葡萄镜。大烟袋那就有一个,五寸来大,能照衣纹。”
这面古镜,虽占一个古字,却不是太珍贵。
常见了太多国之珍宝重器,我眼光跟着提高不少。这种海兽葡萄镜,风格结合唐朝西域文化,除做日常用,同时是内库冥器,作为陪葬。一闻,上面还沾着死人味。
葫芦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古镜边缘的一圈外边,开始我以为是葡萄藤,可经葫芦用手指浅浅一勾勒。上面青涩的葡萄藤,渐渐变为鸟羽纹路,最后成了一只只抽象的神鸟作为器沿。
“是鸟,什么鸟?”我问葫芦,他既然发现了,必然认识。
“青鸾鸟,西王母国的图腾。”葫芦回答说。
三足鸟,长羽尖嘴,的确是西王母国的图腾之一,青鸾,是西王母的象征之一。
列子、山海经、禹贡等上古书籍。
文中均提到过,在华夏太古时期,西方就出现一强国,首领唤名王母。又因为在西方,又称西王母,与东王公并列。
传说东王公在东海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居住,表为阳。西王母居住在昆仑山,掌管天下之阴,蓬发戴胜,四拱青鸾,说的就是西王母的特点。
是否有东王公,这点还需考证,不过西王母,的确不是神话人物。
早在黄帝打败蚩尤之前,西王母国就屹立在华夏西垂,强盛一时。在魔城之中,我见过西王母国的后裔留下的那些重达十吨以上的青铜器,相当于十几个司母戊大方鼎的重量。
如此看来,西王母国的强盛,倒不是吹出来。在大烟袋那,我也听了周穆王西游的事情,再说那星引,应该就是周穆王赠给西王母的定情信物。
如今再到葫芦这,我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西王母和西王母国有关的种种。
这种青鸾,的确只出现在西王母国,这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前身。
华夏图腾不是鸟,是龙,这点完全不同。青铜镜上出现一圈青鸾作为纹饰,说明这铜镜来历不一般,肯定不是中原器物。
再者,西王母国在西周穆王之后,似乎就湮绝在史书中,只有秦汉,还有少数瓦当残件。瓦当上的西王母,非人,头顶戴胜,青鸾在南,专做西王母捕食用。
“这东西,如果上纹青鸾,那内容,就不是海兽葡萄景。那是什么呢?”既然内容不是我想的那样,那这面也不是唐镜,至少在秦代以前。
况且内容与中原场景内容不符,甚至相违背,值得研究。
这几年潘家园,常见的古董不值钱,还就数这些古灵精怪少见的,常有人高价收取。奈何这面镜在古墓中保存不好,上面到处是水锈,浅处线条已经被磨损。
要我以为,指不定这东西出自海里或者河底,一般古墓哪怕积水,也不会有这么多水锈附着在铜镜上。
在房间找出纸笔,慢慢揣摩铜镜背后的图案,那些乳钉凸起,如今看来不是葡萄,倒像是仙人散落的玉珠。将凸起连起来,竟然有些规则的图案,不是随手涂鸦而成。
这是项非常漫长的过程,有些地方要反复研究十遍,才能大致确定水锈腐蚀部分的残缺。我没这个耐心,再说今天这事太多,扰得我不亚于下次古墓。
于是抽身看了会,便先睡了过去。
早晨听见海东青送来早饭,葫芦还在那研究,似乎专研了整晚。
我不禁感叹,要当年我学习有葫芦一半用功,这阵子怕是还在学校深造。
拍了拍葫芦的肩膀“去睡觉,剩下的我来。”
迎着他有些怀疑的目光,我补充道“小爷是正宗的大学毕业,这点活是本行,快起开去吃饭。”
把葫芦赶走,我坐在书桌上,看见上面摆了厚厚一叠线条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