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藏族人，专职开车送我们这种来旅游的人。
他叫阿卓尼玛，年龄有四十来岁，抄着一口蹩脚的汉语，皮肤呈黝黑酱色。
尼玛，这两个字不是骂人，在藏文里面，这是一个非常圣神的字眼。通常尼玛在藏文化中表太阳与光明，很多藏族同胞都喜欢用这两个字来命名。
对方会说中文，交流起来不费劲。车子走的是一条废弃很久的土路，入口隐藏在一片乱石荒漠里，不是本地人根本不会知道。还好入高原之前，我和胖子已经能忍受各种颠簸和各种路况，胖子手里拽着个塑料袋，方便一会吐出来。
“胖爷就闹不懂，这西藏同胞人口这么点，还能堵车。”
胖子说完，在车上灌了两口清水漱口。不料车子一颠，水喷出来，在车内形成一阵小型人工造雨。
阿卓尼玛脾气好，由于胖子是大主顾，他还递上一张餐巾纸。我没这么客气，给了胖子一拳，让他消停点。
“说来是奇怪，我记得中国人口分布，大多数都在胡焕庸线的右侧。像是高原等地，几乎分布不了多少人口。”
“对，其实在神舞法会未开启的时间里，公路上很少有车，我可以把车速开到九十。不过现在不行了，公路上肯定全是车，我带你们走这条路，虽然路况不好，不过肯定能按时到达。这条路没几个司机知道，我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那法会包吃包住还是包买包送？”胖子牛嚼牡丹，很少懂得欣赏。一时以为这么多人参加，必然有好处分。然而阿卓尼玛回答，神舞法会开始的那十天里，所有信徒只能自己搭帐篷，就这么风餐露宿的待在山脚，连口热水也不供应。
“两位是去参观的，得准备好帐篷，要不我晓得有个人专门卖这些。”
“帐篷我们有，你和我们说说这神舞法会，是怎么个章程法。”
我还是惦记着那个老喇嘛的话，至于这法会，我并非信徒，故而兴致缺缺。
“啊，神舞法会，是一场最隆重的盛大典礼。它可以净化众生加持人心，就在孜珠寺前举行，也叫孜珠神舞。你们是看准了才来的吧，神舞法会只会在十二年中的鸡年举行，错过这一次，得等下一个十二年的鸡年。”
阿卓尼玛不算一个出色的佛教信徒，他需要赚钱来糊口，若非我们价格给得多，他不会开这么远。
神舞法会，是雍仲本教中最高规格的庆典，每次开启，会吸引大量信徒而来。
在那一天，数以十万的朝圣者将会从各地赶来，他们华服盛装，齐聚在雪域圣境的山下，等待孜珠寺的召唤。那个场面包含的殊情胜景，肯定非常壮观。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坐了一天，阿卓尼玛问我们是要找块地方搭帐篷，还是就在车内窝一夜。胖子说找块平地，好吃顿热乎饭。高原地区不指望能烧开水，阿卓尼玛将车驶离原本的土路，拐到一处经雨水冲塌的缓坡地。
我们勉强弄水泡方便面，吃着半硬半软的面条，口感别提多糟糕。后来我们嚼巴压缩饼干蘸方便面汤，就这样打发肚子。
开始拉帐篷时，胖子要阿卓尼玛把车开过来一点，结果阿卓尼玛上去一发动车。
就听车轮底下，砰的一声，一个轮胎迅速干瘪下去。胖子环车一看，发现车胎叫什么玩意给扎爆。
阿卓尼玛非常痛心，所幸座椅下有备用轮胎和机油。进了XZ，特别是这种地图坐标上都找不到的土路，手机绝对没有信号。要是人在野外出了突发状况，很难找到救援。
我们三个互相搭把手，把车子推开。扎爆车胎那东西就在土里面，隐隐冒出一个尖。胖子伸手把它拔出来。罪魁祸首是一截骨殖，有半截手臂长，黄土壳里，骨头表面发黑。
我和胖子都见过死人，看见骨头也不怕，反而凑近了看。骨头见得多，发黑的真是第一次见，这不应该是人骨，因为骨殖有牛的大腿骨这么粗。
“快，快丢掉，这是不吉祥的东西，会给旅途带来不幸和噩运。”
阿卓尼玛非常害怕从泥土里拔出的骨头，这东西让他损失几百块，没见他将骨头捣碎出气。
“别这么封建，这骨头猪不像猪，牛不像牛，胖爷还没见过这种情况。而且这骨头硬，怕是滑坡时从山腹冲出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朽。”
干摸金校尉，首求胆大心细，要在细小的东西中发现线索并且解开。胖子深谙机会只有自己争取，见荒山泥土中有骨殖，不拿出来研究研究，怎么好称自己是摸金王子。
“胖老板，这是传说中魔国人的骨头，摸一下要少活十年，你快丢了。”
阿卓尼玛身为一个一米八的大汉，见着胖子把弄骨头，吓得就差钻进车厢不出来。
“魔国？xz有这个国吗？”胖子一听，故意在话里设套套取信息。说什么国，那肯定有墓葬群，保不住就在这一片，他胖子今年发财，大斗油斗源源不断。
关于魔国，我的确知道一点。XZ在十七世纪之前，只有三个大时代，象雄王朝，吐蕃王朝，古格王朝。古格覆灭之后，这里便正式归属清朝管理，班禅，就是中原政权管理XZ的产物。
说起这魔国，在这里的经文里，它们的诞生时间，不亚于象雄王朝。
就像是人出生都有手，在这有文明发源时，魔国便存在。到吐蕃王朝时期，魔国仍然有活动，并且屡次和松赞干布的军队发生战争。
文成公主曾写下这么一句诗；东望长安心不见，王庭曾闻战在西。
战争发生在XZ以西，就是指吐蕃军队和魔国士兵混战。
魔国从象雄诞生起便存在，此后在西藏的史诗经文中，活跃了两千年。直到古格王朝建立，魔国才慢慢退出高原这个世界。
关于这个国家，经文中妖魔化的记叙；魔国上到魔王，下至士兵，都是从地狱的污秽中长出的妖孽。
他们比恶鬼还贪婪，却比赞普还富裕，他们有黄金宫殿，有白银饭碗。但是他们不知道满足，仍然会掠夺百姓辛苦喂养的牲畜，并且他们还吃小孩和孕妇。
经文中提起魔国，无一例外，都会讲到最初时期，魔国给西藏带来的灾难；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合声。
说是魔国士兵孔武有力，有两个人那么高，他们从地底钻出来，喜欢和蛆虫苍蝇，一起舔舐血肉。
阿卓尼玛知道的与我了解到的差不多。不过这么疯传魔国，无非是妖魔化产物，就像是后世的儒生，总会丑化秦始皇。经文中提及魔国，话语片面不详且苛刻。
“都啥年代了，老兄弟不是胖爷说你，这明摆着是一条发财商机。”
胖子不在乎什么魔国神国，但是那个黄金宫殿，白银饭碗，却异常惹人眼。
在黄金之城，胖子错过一次闷声发财的机会。这次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胖子也决意下五洋捉鳖。
“发财？”阿卓尼玛瞪红了眼，怎么看，胖子手里那截发黑的骨殖，不会变成黄金。
“当然，我们假设这要真是魔国人的尸骨，那你们看看这粗细硬度，身高肯定超过两米五。这绝对是巨人，要是发现一具完整的偷出去卖，少了百万一副我跟你姓。”
胖子当然不会这么好心，他这是撺掇阿卓尼玛当苦力，把阿卓尼玛一起绑到民间考古历史研究的大船上。外国报纸，的确有过关于对巨人的记载，说是一个脑袋，就有一米五高。
外国人最喜欢研究这些，宰他们准没错。
阿卓尼玛听着能卖钱，不过要一副，于是从车里拿了铲子，就要在附近开挖。
我偷偷对胖子问道:“死胖子，你吃饱了不成，这次不是来倒斗的，要分清楚主次。”
“你知道啥，胖爷这是帮你。你现在的问题，现代医学百分百搞不定，只能找找古代那些巫道法术。这魔国肯定不一般，保不住附近就是他们的墓葬群，里面肯定能发现一些有用的记载之类。这年头文献资料遗失快，古墓里的最齐全。”
我哦了一声，让胖子别闲着，吃完饭就拿铲子运动运动。胖子告诉阿卓尼玛，乱挖是不行的，看骨殖散乱在这，多半是从那道滑坡的土堆里钻出来。于是当了老板，我们两又当工兵，开始朝那个土堆挖。
胖子站在土堆顶，挖了半个小时，他累着，阿卓尼玛倒是干劲十足。因为从土壤里，我和胖子发现了碳化的木片，还有陶器碎片及火烧痕迹。这都在向我们指明，这座土堆有问题。
要说是缘分，胖子大汗淋漓，愣是没挖着东西。
轮到阿卓尼玛一动手，土堆上面刨开一层，下方便是土色大砖石。要在中原，这就是挖着了地宫，在西藏，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大砖石缝合了糯米豆浆，这就是古代水泥，而且不易开裂。
不过连墓都露脸，一道墓墙自然拦不住胖子。拿出摸金校尉专砸墓门的破山锤，再用一瓶老陈醋。大砖石墙的缝隙一酥，剩下的轻轻松松叫胖子破坏。
砸开一洞，里面一股尸臭涌出来，熏得我们三个臭了三天。
胖子说里面埋了很多死人，估计有几百，不然没这种味道。这就好比发酵，这么多人尸在地宫内腐烂，淤积多年的尸气，闻到就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