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起,当年高考毕业,选什么专业是我做主。
不过老爸在问起此事时,说不要让我选考古研究这方面的专业。
我一听,那时候真是敢战天地的心性,当即咬口要学考古。他越反对,我就越咬死不放。后来到CD大学一看,肠子差点没悔青。
别的专业不说美女如云,至少还是能分配平均。
就这个考古专业,名存实亡不说,班上几十个光棍就只有一个女的,说是阳盛阴衰都咯牙。
搞得我这大学几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打碎牙又只能自己吞,毕竟当时是我死皮赖脸非要往这个坑里跳。所谓考古研究学习,怕是只能在公墓里搞实践。
我记得班上唯一的那个女同学,是姓梅的,哎呦喂,班上几十个人高高矮矮,就我对她记忆最深。
怎么形容呢,把她往大街上一扔,几百个中能一眼认出来。
不是她倾国倾城,而是长得太标新立异。体重过二百,扇风耳朵香肠嘴,蜡烛眼睛老鹰鼻,手似铁钩,脚似船桨,身是水桶腰比虎躯,背是泰山脊赛五岳。
就这么一位,吓得全班集体吃素。
人家上大学是吃香喝辣,就我们这快要出家当和尚。
听说现在她还结婚了,当时请柬寄来,里面还卡着一张照片。蛇精脸玉皮肤,大大的眼睛能勾魂。就冲照片上,我虽然没去,也打了份子钱。
拿出以前的照片看,要她去倒斗,什么粽子诈尸起来扑人,怕是直接吓棺材里头不敢动弹。
到时候有外人一看,呵,粽子站外头,活人睡里头。保管比黑驴蹄子能驱邪。
回到家,外面风和日丽,我站在门口却打了一个激灵。
下了两次斗,我也有了预感危险的能力,可仔细给自己检查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斗这事我肯定不敢给老爸说,他这人古板严肃,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要知道我把在学校学的理论知识运用到实践,我怕是会被直接打死。
确定百无一疏,我拿出钥匙打开门。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打了电话,现在正是晚上,门缝还有饭菜飘香。
进到客厅,老爸在里面忙腾,我看着一桌子菜,心道果然是距离产生美,隔着远了回来一次,家庭氛围很好。
“还知道回来,滚进去把手洗了。”
老爸从厨房里探出头,用锅铲敲了敲锅,一双眼睛很深沉。
以前我没什么感觉,这次出去长了世面,我已经能从脸部或者动作上的一些细节,来察言观色。这是和大烟袋学的,三人行必有我师。
“好,好。”我很久没吃家常菜,急匆匆进厨房。
就在我跑过老爸身侧的一瞬间,神经敏感的感觉到空气变得微妙。刚才还家和万事兴,一下子就改成鸿门宴,我这迈出的步子,硬生生刹车。
回头一看,老爸端着盘子,脸上比阴山的乌云更阴沉。
坐在饭桌上,我们两个谁也没动筷子。最后我忍不住,这比上刑还难熬,我坐着还不如站着好。没等我问原因,老爸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我眼睛一闭。
“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去燕京玩啊,你看看照片,这是长城,这是故宫,这是颐和园。”回来的时候我早就找到借口,首都嘛,不玩几个月都感受不到国际化都市带来的氛围。
“燕京?颐和园好玩吗?”
“好,贼好看,特别是那苏杭景...”
“故宫呢?”
“好看。”
“长城呢?”
“好。”
老爸问得太快,我还来不及拿标准的旅游书册来介绍,这话题转得迅速,我做贼心虚就有些跟不上节奏。反正回答到后面就一个字,好。
“倒斗呢,学人倒斗。”
“好,那粽子……”我说道这,咬了咬牙,恨不得把说出来的全部吞回去。我这该死的脑子,当年就该多学点理科,现在没这么机灵。
不过倒斗这词,这不是黑话吗?
还不等我问,难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举起倒斗行业的新兴大旗?
老爸突然掀了桌子,还好我动作快,及时站起来躲开。
“混账,你还学人盗墓。”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端午节的粽子很好吃。”我急忙解释,现在顾不得满足好奇心,先活过今晚再说。要真被大义灭亲,我做鬼也得把汝窑还有卖金牌的钱分了,不能便宜大烟袋。
老爸怒火中烧,挥起一旁的东西就砸。这下可闹大发,我跑回屋子反锁房门。我看手机还在身上,指不定还得北上避难。
“混账,滚出来。”老爸在外面拍门,力道连实木门都顶不住。
“爸,我真没去盗墓。”
“不打自招,身上这么大股地气,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当年就不要你读考古,现在倒好,居然敢干这事!”老爸在外面点破,我顿时明白,这是百密一疏。
任何东西都有气味,只是一般人无法查觉。
大烟袋就是练的鼻子功夫,光闻味道,就知手上这东西是什么年代,是不是棺材边的冥器。同样,下斗的人身上也会沾味儿,只不过这味儿必须经过特别训练,才能闻出。
所谓地气,想来和种地的差不多,只不过下斗人身上的地气,多了一份尸气和阴气。
一般都不会被发现,因为警犬都闻不出。不过真正的倒斗老手,在洛阳铲没有普及之前,寻龙点穴全靠眼睛鼻子和舌头。
当时离开,大烟袋提及过这身上的地气。说是用袖子叶洗一洗就行,实在找不到,擦点风油精也不会暴露。
我没放在心上,毕竟地气这事玄乎,整个川蜀都未必有人能有这本事。
况且我只下了两次斗,身上的地气应该淡如白水。
算了,现在没空琢磨。
我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想阻止老爸进来。结果下一秒,连人带着门板门锁,全部飞了出去。我在地上用脚点了点,摔在床上。
这劫躲不过,从阴山一出来,我们三个半人组成的摸金小分队,就开始命犯太岁。先是胖子摔断腿,当然,大烟袋破财垫了医药费,这下轮到我。
我在床上一卷,用铺盖裹住全身。
就凭我爸这手臂上的力气,把我打骨折就是一巴掌的事。话说他开公司当老板的天天坐着,体力应该很差才是。
“爸,你打吧,谁叫咱家就我一根独苗还不争气。妈走得早,你又天天不在家,我又不让你省心,你打吧。”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裹着铺盖缩在床角。
以前犯错,用这句话绝对能让老爸偃旗息鼓。结果这次不行,即使有两层铺盖和一层床单裹着,噼里啪啦的拳头还是落下来,真疼死我了。
第二天,我浑身贴了一层七星瓢虫。
家里又只有我一个,昨天这事转而被我抛到脑后。
一看家具上淤积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做过清洁。茶瓶也是空的,水杯里只有一层水垢。好奇怪,莫非我出去的这几个月,家里一直没人?
未免再受皮肉之苦,我主动开始做清洁,先擦后扫再拖地。
我顺便给胖子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出院,现在坐家里看电视。大烟袋还在潘家园上蹿下跳,据说前天他花白菜价收了件古董,后来人家回过味要反悔。
这行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大烟袋属貔貅,吃了还能吐出来?
于是人家就闹,大烟袋也不含糊,反正有钱赚,手段卑鄙点无所谓。他浑身打摆子,倒在地上装死。他一把年纪活到现在,绝不会活在狗身上,演技肯定很传神。
戏够足,那一家子人都怕了,大烟袋用碰瓷的方式,无声的给自己赚得了利益。
这也算近几天发生的乐事。
把清洁做完,想到还有家里的书房。书房一般是锁上的,可能是年代旧了,随便抖一抖,门就开了。
扭开锈蚀的门锁,里面是两个大书柜和书桌,上面有些公司文件和一个台灯。
以前我不是没进来过,不过书柜上的书总是很大道理,我是不喜欢看这些夸夸其谈的。看见里面灰尘也挺多,我又好奇昨晚发生的那些漏洞。
倒斗,地气。
前一个词倒没什么,可这地气,只有大烟袋那种练了几十年绝技的人才能闻出来。
这事不一般,或许书房有我想知道的一切。
这次我就借着进去打扫清洁的名义,来个大扫荡。除了书桌,其余地方有很多灰尘,包括书架上那些书。上面和下面的书纸颜色完全不同,至少有小半年,这些书少有问津。我搬了把椅子,拿鸡毛掸子掸灰,看见书架第二层有本康熙字典,书顶上干干净净。旁边几本书上面都落了灰,唯独这本康熙字典很干净,有人经常取阅。
这点并不容易发现,只有我巧合的站在椅子上,才发现这点细节。老爸比较爱干净,家里的东西从不会落灰。最近一段时间他突然忙起来,就在这半年内,看这些书上的灰就知道。康熙字典很厚,这只是其中一册,里面卡着一张照片。
很老的黑白照,背景应该是在一座山脚,那山很高,直耸入云。
上面没有老爸的脸,只有几张相近的面孔,莫非是他的亲戚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