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人在前面，根本看不见身后，因为转角把视线全部挡住。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正方形的石板拼接有序，我们走在里面，是上是下都不能感觉，一直以为是平路一条。
若不是大烟袋一路滚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走楼梯。这分明就是高速公路嘛。
就因为那种转角设计，在里面不知道走了多长，终于下到宝塔中的一层。
我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第十二层。设计宝塔的人，明显就是想把人折腾死。刚才一路下来，首尾不能呼应，下到这里，心中已经十分迷茫。
扶起大烟袋，这老头骨头比石头硬，死不了。
四只手电一照前方，眼睛突然受到莫大刺激，感觉有人拿着一把银针，往我眼睛里捅。那一瞬间，眼泪都流出来，眼前空白，看不见东西。
我死命揉捏眼睛，等眼睛快要暴盲，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强光把眼睛刺激成这样。用手挡，强光能直接穿透手掌，继续飞到我眼里。
好比几十个千瓦的镁光灯，照得我视网膜快要脱落。后来才想起，关掉手电。
没了光，空中重新恢复黑暗，唯独眼睛一直没好，时不时有白色鸟影飞过，红眼睛堪比兔子。
停滞好一会，我们才敢开一把电筒。
看不见的恐惧，永远比看得见的恐惧要大。即使现在耳边风平浪静，不能亲眼睛看见，心里依旧被紧抓得要发疯。
手电开了一把，仍然有千万光芒飞到眼睛，那一刻，仿佛如来佛祖，正从天上落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后羿把最后一个太阳给射下来。
直到眼睛从暴盲的白色中恢复色彩，我们方如梦初醒。
八面墙壁，包括头顶脚下，全部贴满了五彩琉璃瓦。琉璃比玻璃还能折射光线，数千琉璃瓦排列成一种多边形的弧度，如一枚钻石被打磨出多个面。手电照上去，一条光线反射出两条，接着就是四条八条。
所以我们刚一进来，不明就里，豁然开了四把手电，恍惚中我以为自己来到天堂。
没想到琉璃瓦还有这般作用，看着没影响，实则是在无意中削弱我们的视线。
只有一个手电，照不了四个人的路，届时有鬼趴在人后背，自己多半都不知道。可要开两把，千片琉璃能折射万光，眼睛不瞎都不可能。
真应了那句话，多一个太多，少一个太少，卡在中间又不上不下。
“不走了，坚决不走了，再走下去，就该遇见刀山火海了！”
可以肯定，接下来的楼层里，四周肯定贴满了琉璃瓦。这些琉璃瓦全部镶死在墙壁上，要是敲碎，一块就能分裂成几十块，比刺猬还叫人棘手。
“一定是有出路的，我们接着刚才那命题，说说这奇门遁甲。要是摸不出道理，把鞋走破了，也走不出去。”
胖子这话不是说着玩。当年诸葛亮以乱石为基，摆下八卦阵，用天阵一十六，地阵一十二，生生困住了吴国十万精兵。
杜甫还有句诗；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说的就是这八卦阵的厉害。
八卦阵，就是从奇门遁甲里分拨出的一小块而已。一点乱石尚且如此威力，何况摆在我们身前的，是一座十三层琉璃宝塔，威力能跑？
“那我先说，可以肯定，我们现在就在奇门遁甲里面套着。其实说穿了，奇门遁甲也没那么厉害，无非是利用人的感官、听觉、视觉上的错觉还有心理之类，搞出来的名堂。比如这片琉璃瓦，就是阻挡我们的视觉，给我们造成视觉误差。”大烟袋说。
“这些我们都懂，应该怎么破，得从这方面入手。所谓奇门遁甲，由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术组成。宝塔每层有八条路，奇门不出八数理，我们现在应该就身在三大秘术里的奇门之术。”
奇门遁甲，也涉及风水之中的堪舆之道，论起历史，还要早于风水。初时，奇门遁甲有四千零九十六局，天文地理、星辰阴阳、泰宗人和各占一千五百局。
只论奇门，奇为乙丙丁。门有八门，应该就对应这八条路。
“胖爷要是没记错，八门，就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按照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由惊门下到这里，还好大烟袋摔下来不是遇见死门，否则现在就得报销一个。”
“奇门之中的八门，对应后天八卦的卦象。胖子，你不是说你会摆弄罗盘，还不拿出来用用。”
“摆弄是会，但你要胖爷看，胖爷的确不行，要有那本事，胖爷就不至于拿洛阳铲倒斗。”
这可犯难。顶上一层，应该是后天八卦的格局，下到这，是惊门，其余七门，各有凶险。
莫非让我们每个门都试试？且不说我们没有九条命，这宝塔可有十三层，岂不是说，塔中蕴含的空间，远远不止简单的十三层楼？
“那，我们返回去再试试。”
赫尔目珠提议，被胖子一票否决。
脑子没发抽，谁敢以身试阵。或许青巴禅师知道一些，不然那些人劫持他干什么？可问起赫尔目珠，赫尔目珠对这些门啊阵啊一窍不通，所知比我们还少。
手电只能开一个，还得做贼一样，用手指半掩光线。
此处皆琉璃光明净土，闻得无尘清净之光。
琉璃之中，还蕴藏了一口琉璃水缸，有一人高。和四周的琉璃瓦搅在一起，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见。
这么大口琉璃缸，搬出去，少了五百万都不敢叫价。奈何这缸有千斤重，里面还有半缸清油，中心内置一根灯芯。这完全就是加大号的油灯，不过空气里有沼气，谁敢点就是找死。
琉璃缸通体龙纹华饰，大烟袋仰慕这玩意的艺术水平和价值，四肢趴在缸上，说道：“舒坦，不冷不热，手感比玉脂还细腻，真是绝世珍宝！”
说完，他还把头伸进缸内，拿手电照在外缸壁上，内部别藏了一幅山河洞天。
“呦，里面还有个大美人，好漂亮，比貂蝉还勾人魂儿。”
把头伸进琉璃缸的大烟袋，突然说出这么句话。
不过，琉璃缸即使能装人进去，里面也应该是个死人。保存再好，死人脸上那层死气，大烟袋不会不认识。看见个死人，还能称漂亮？
我们四个齐齐把头伸进去，没看见有什么美人佳丽，倒是琉璃缸底部，有一坨坨黑色物质。是椭圆形，大小类似于蚕茧，有些塑料材质的感觉。
“啥美人，想什么呢？”
胖子大失所望，踢了大烟袋一脚。等我们把头缩回去，大烟袋又冒出一句，“倾国倾城啊，来，啵儿一个。”
这还不是做戏，大烟袋一边说，整个身体都软了，快滑入琉璃缸内，和那所谓的美人长相厮守。
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大烟袋，防止他掉进去。
里面还有半缸清油，过期了有没有毒还尤未可知。
这是犯迷糊，不能手软。胖子的经典名言；解决鬼迷心窍的最好办法，就是上去给他一耳光。
大烟袋属蜡烛，不点不亮，胖子将他抽翻，顺道把头伸进去，“有个屁的倾国倾城，你几天没喝油了吧”
大烟袋坐在地上，捂着脸蛋，红彤彤像被人亲了一口。细思，缸里怎么能有人。
只听得胖子出言，“祖宗哇，好多金山银山，碧绿的翡翠、溜圆的东珠、树高的红珊瑚树……”
没听清楚胖子究竟念了什么，他就要钻进去，对着所谓的金银珠宝投怀送抱。
这还得了，我一把扯住胖子的皮带，也架不住他要钻进去。于是急忙叫了赫尔目珠，狠狠给胖子一巴掌，让他也清醒清醒。
我和赫尔目珠同时看向缸内，没有女人，也没有财富，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眼睛怎么长的。
胖子梦醒落泪，还啧嘴回味珠宝的可口味道。
我把头收回去，留赫尔目珠一个人还在那看，半晌，也没听赫尔目珠冒出什么奇怪的话。
“瞧瞧，看看人家，在看看你们两个，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事去梦里补补就行。”
我还打算对胖子和大烟袋来个思想再教育，趴在那的赫尔目珠动了，十根手指紧扣在缸沿上，虽没有钻进去，却张开嘴巴，仿佛要把琉璃缸整个吞入肚子。
难道说，这缸还有智能系统，得一个人趴在那看，才能看见东西？
大烟袋贪色，胖子好财。所以大烟袋在缸里看见了倾国倾城的佳人，而胖子看见了数不胜数的宝贝。那赫尔目珠，他看到了什么呢？
“山，很多的山，还有河，挥洒在草原上。有马，有牛羊……”
这缸依照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而定，赫尔目珠看见了草原牛羊，却有一句话没有说出；草原上，马是战马，立骑在桀骜的战马上，挥动弯刀征服四方。
这才是真正的景象！或许大烟袋看见的美女，也不单单是抛媚眼吧？
“让我也看看。”
要看缸里的画面，就得一个人，一双眼睛。到底在里面看见了什么，大家都有隐瞒一些。人，越是成人，就越不可能掏心掏肺，而我，究竟想求些什么？
几乎要把眼睛浸泡在清油里。
琉璃无暇之中，出现一张看不清五官的人脸。
那种感觉，好像梦里的人，只有一个混淆的轮廓。
依稀可以看见，那人岁数不算大，具体有什么细节，或许把最早的电影剧照放大十倍，所看见的人脸，就是琉璃缸内出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