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目珠回忆,大约在二十天之前,有一拨打扮整齐的人来到他们部族。
那些人似乎早有准备,张口就要找青巴禅师。一行人黑衣大包裹,裹得严实看不清长相。
约莫十五六人,领头的是个年轻人,旁边还有个鹰钩鼻的老头。
那些人就在青巴禅师的蒙古包附近住下,领头的找青巴禅师商议事。
赫尔目珠说,那群人绝非善类,所以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不敢离开。
过了一会,蒙古包内传来争执声和恐吓声,那群人将青巴禅师架着往外走。
赫尔目珠怕极了,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跑到部族里叫人。
部族里的年轻壮力,大多在外面劳作。
青巴禅师在部族里的身份非同一般,见到有人挟持,部族里的老幼出来阻拦,与那群人发生了冲突。
混乱之中,那群人解开背包,掏出一把把黑黝黝的枪,强行把青巴禅师架着脱离部族。
赫尔目珠悄悄跟上去,看着那群人向阴山深处前进。
等到部族的壮年回来时,再去找,已经找不到那些人的足迹。
阴山横贯万里,想要在连绵的群山中找几十个人,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等等,你说那群人有枪?是什么枪?手枪还是”
这可非同一般,提把菜刀上街都能被当做恐怖分子,还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把枪拿出来?
上面对这方面管得严,即使是蒙古这些少数民族,压箱底的,最多只有几把生锈的火铳。
“有,有这么长,是真的,一枪就打死了一头羊”
提起那事,赫尔目珠非常恐惧,不知是被枪吓着了,还是被那些人吓着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胖子懂枪,也摸过。
看赫尔目珠比的大小,对方带的,还不是手枪,怎么着也是把步枪或者小冲锋。
而且不止一把,这得是群什么人?
“胖子,你说会不会是境外的黑帮?或许从边境来的也不一定。”
没听说谁有这个胆子,光有胆子还不行,还得有命。
“不不,那些人和我们一样,黑头发黑眼睛,打头的口音,听着像胖叔。”
“燕京的?你们怎么没有报警?”
“报了,没有人来,鲁赤叔已经带人上山去找了。我们有弓箭,可以把尊师抢回来。”
“傻,弓箭能和枪比不成。”胖子还未说完,外面突然灯火通明,一只只火把快速划过帘缝。
这个部族比较偏僻,虽然有电,不过用处不多,一切的生活,都秉承祖先的原始。
看着外面一堆堆人来回跑动,火把还一个劲的烧,是出了大事。
我们出去查看,部族里的人都朝同个方向围拢,还说着听不懂的蒙语。
看热闹,这是天性。
我们也跟着挤进去,看见一个人被几个壮汉架入部族,后背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像是被老虎抓的,连发红的骨节都能看见。
受伤的人被抬入蒙古包内,赫尔目珠冲过去,摇着昏迷的那人。
胖子四下一问,得知那人叫鲁赤阿台,是进山寻找青巴禅师的人。
结果被放牧的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死在山野里,背上一条血疤,眼看就要没救。
这里离最近的城镇,也有近百里。
部族里虽然有医生,偶尔弄个头疼脑热还行。这种伤口,对方看了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伤口像是被老虎抓的,或者是一只大豹子,仅仅是一挠,对方的脊背就少了一块肉。
不过我看他脸色不对。失血过多,脸色应该很苍白,或是面如金纸。
而被抬回来的鲁赤阿台,脸色却异常发黑,如同抹了一层黑灰在脸上。
仔细一看,眉心处还有一股黑气游走,使他一直昏迷。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被扶进蒙古包,看样子,是部族的族长。
老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同,我是一个字没听懂,倒是胖子若有所思。
“他说的什么?”
“大致意思,说对方遭了野兽的攻击。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你看那脸,分明是中毒了。”
大烟袋站在后面,一拉我俩,把我们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
“我怎么看,那人像是中了尸毒。”
“你开玩笑吧,看那伤口,像是被野兽挠的。”
“不会错,多半就是,我这双招子亮堂堂。现在他被尸毒压着活气,所以怎么弄都弄不醒。我看这事蹊跷,这人撑不过天亮。”
怕我和胖子不信,大烟袋又拿出个佐证,“你们看过《茅山治邪秘本》没有?中尸毒的人,牙关紧闭,脸如黑炭。最重要的是,那眼睛肯定是红色的,连眼珠都看不清。等到死后,眼珠一浑浊,下葬的时候挨着地气,很容易就会诈尸。”
进来的老族长开始将人驱散出去,顺道咕噜几句,多半是安慰大家不要慌乱。
看那架势,老族长是要搞一段萨满之类的巫术驱邪。不过这纯属浪费时间,中了尸毒的人,每一分都耽搁不起。
老族长的地位很高,连赫尔目珠都得管他叫阿巴嘎。在古语中,这是叔叔的意思。
胖子没有出去的打算,他还教训我们,说要和人民群众打好关系,争取做到雪中送炭。
我看胖子救人是顺手,主要是想出风头,万一胖神医妙手回春,不得有蒙古姑娘和胖子来个露水姻缘?
“三位,请你们出去!”
听了赫尔目珠的介绍,老族长的语气有些咄咄。估计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操着一口不太顺溜的汉语,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
“慢着,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鲁赤阿台中了魔鬼的袭击,我要祈求上天给他祈福!”
老族长吹胡子瞪眼,胖子那副表情,询问是次要,脸上挂着不相信倒是真的。
蒙古人的性情比较急,做事没有中原人的表面文章。不欢迎三个字,已经刻在老族长脑门。估计下一步,就是让几个蒙古壮汉把我们叉出去。
“魔鬼?这明明就是尸毒!你不搞快点给他拔毒,天亮之前他就得断气。还搞个祈福仪式,你不如等他死了把尸体先烧了,免得诈尸起来吓着你。”
胖子口无遮拦,一言就给对方下了病危通知书,吓得赫尔目珠眼眶通红,央求胖子帮忙。
“你敢冒犯上天,胆,胆……”
“胆大妄为。说不来汉语你可以说蒙古语。信不信,胖爷能马上证明他中了尸毒。”
胖子说得信心满满,他也料准老族长也吃不定是怎么回事,肯定会求到他。
到时候把人一救,我们就从不被欢迎的那一拨,立马变成部族的贵宾。按照胖子的说法,这样也便于以后在群众中开展活工作。
“看胖爷出手,拿糯米来。”
胖子撸起袖子,摆开架势,撑开两腿。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拿糯米给他。
“糯米呢?”
“糯米没有,小米行不行。”
“看看,闭关锁国这事不能干,几百个人,连碗糯米都找不齐。还好胖爷出于职业习惯,包里一向有准备。赫尔目珠,你去帮叔把包背过来。”
黑驴蹄子,糯米,朱砂。
这三样是克邪秘宝,胖子号称纯血统的摸金校尉,即使不用,也带了些以防万一。赶早不如赶巧,这次还真就用上。
赫尔目珠跑得快,不一会,就把三个背包全背了过来。
他力气很大,要搁在我身上,背两个跑已经是极限。外面那些蒙古人并没有回去,部族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他们都等在外面。那种和谐团结的氛围,在城市很少能见到。
胖子找出一包黄纸包着的糯米,变魔术一样在老族长面前抖了抖。过足了优越的瘾,才把糯米敷在鲁赤阿台的背上。
昏迷的鲁赤阿台立即有了反应,发黑的脸上浮现一丝痛楚,黑气在眉心稍微淡了一分。
拿着糯米,胖子在鲁赤阿台的伤口上捂了一阵,手一摊开。雪白如银的糯米竟然变黑发脆,像是被火烧了,捻开里面,都不见一点白色。
胖子的脸色很难看,连同大烟袋,两个人的眉毛比抹布还皱。
“看见没?这就叫尸毒。”
“啊,尊敬的客人,多谢你的慷慨。”
老族长很大度,右手抚在左胸,略微对胖子行了一个礼。
“赫尔目珠,按照我的做法,继续给他拔毒。”
见着是尸毒,胖子甩开手,把我和大烟袋扯到一边。看他们两个的脸色,这事没这么容易就结束。
“阴山之中,有古墓不稀奇,但是哪来的僵尸?胖爷刚才给他拔尸毒,糯米敷上去,比火烧还烫。你们也看见了,就那尸毒,非比寻常。连糯米都只能把表层的尸毒拔出来,治标不治本。”
“那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研究研究。”
“糯米是不行,我看直接上黑驴蹄子。”
“你疯了,那是喂粽子的,你拿给人吃。”
“你看他那样,意识已经不清楚,和活死人差不多,有什么两样?”
粽子和僵尸是有区别的。
粽子,是倒斗的黑话,可以指保存完好的尸体,或是倒斗的碰见了大麻烦,也可以喊一句;粽子!
僵尸不同。
僵尸是民间传说里,跳出三界六道轮回的鬼怪。倒斗的时候遇见诈尸,也不是所有粽子都能成僵尸。不过一旦成了僵尸,黑驴蹄子在它面前,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可用。
“怕什么,黑驴蹄子又没毒。不过要给他吃,还得寻摸一点药引。胖爷看黄皮子的眼睛能通灵,黄皮子血也能活经脉。想办法,弄只活的黄皮子。天亮之前,这人还有救。”
“这里的人都怕那畜生,现在又出了这么邪门的事,我看没人敢去动黄二爷的身。”
大烟袋稳坐中军帐,说话不紧不慢。
反正躺着那人和他非亲非故,大烟袋自然会潜身缩首,不理它事。